饭盒中沸腾的水咕嘟作响,白色的水汽在赤雾弥漫的空气中升腾,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幻的暖意。然而,林砚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水上。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那“嗡嗡”声传来的天际。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机械特有的、与这片死寂废墟格格不入的规律感。很快,一个模糊的黑点穿透赤雾,逐渐清晰——那是一架无人机!机身不大,涂着迷彩色,正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和高度,沿着街道缓慢飞行,镜头不时调整着角度,显然在进行侦查。
是谁?官方残余力量?还是某个幸存者团体?
林砚的心瞬间提起,身体下意识地缩回到天台水箱的阴影之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追踪着无人机的轨迹。在这个失去秩序的世界,任何不明身份的“活物”,其威胁性可能并不亚于蚀骨者。尤其是,这架无人机出现的方向,隐约与她记忆中陆沉给出的那个坐标区域有所关联。
无人机在她头顶斜上方盘旋了片刻,镜头似乎扫过了她所在的天台,但没有停留,继续朝着城西的方向飞去,最终消失在层层叠叠的破碎建筑轮廓之后。
“嗡嗡”声渐行渐远,天台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饭盒里水沸腾后细微的“滋滋”声。
林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眉头却紧紧蹙起。无人机的出现,意味着这片区域至少存在着一股拥有技术装备和一定组织能力的势力。是敌是友?目的何在?它与陆沉的警告是否有联系?
一个个疑问盘旋在心头,却没有答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必须更加小心。
她将煮沸的水小心灌满水壶和几个备用水袋,待其自然冷却。处理完水源问题,左臂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进化蚀骨兽的威胁。这些变种的出现,大大提升了她前往防空洞路途的变数和危险。
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它们的习性,尤其是它们与普通蚀骨者的差异。知己知彼,方能增加一线生机。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形成——进行一次小范围的“听觉陷阱”实验。
她走到天台边缘,目光扫过楼下街道。几只普通蚀骨者正在不远处漫无目的地游荡。她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在活动中心找到的、电量所剩无几的廉价儿童玩具——一个会发出刺耳警笛声的塑料小车。
她将玩具小车用一根细长的伞绳系住,然后计算好距离和角度,将其缓缓吊放到楼下街道中央,一个远离她藏身位置,但又能在天台上清晰观察到的地点。
做完这一切,她退回阴影中,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十分钟后,一只普通蚀骨者蹒跚着靠近了玩具小车所在的区域。它似乎对那个静止的塑料物体产生了一丝好奇,伸出扭曲的手抓挠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砚并不气馁。她轻轻拉动伞绳,触发了玩具小车的开关!
“呜哇——呜哇——!!”
刺耳响亮的警笛声骤然在死寂的街道上炸响!
效果立竿见影!
那只最近的蚀骨者仿佛被电击一般,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发出狂躁的嘶吼,开始疯狂地攻击、撕扯那个发出噪音的玩具小车!而周围百米内的其他几只普通蚀骨者,也如同被磁石吸引,立刻调转方向,嘶吼着朝声源处狂奔而来!它们瞬间将玩具小车淹没,疯狂地抓挠、踩踏,直到将其彻底拆解成碎片,噪音也随之消失。
失去了声源刺激,这些普通蚀骨者在原地暴躁地徘徊了一阵,最终慢慢恢复了之前漫无目的的游荡状态。
实验一:普通蚀骨者对突发、持续的尖锐噪音反应剧烈,会立刻被吸引并攻击声源,行为模式直接、缺乏耐心。
接下来,是更关键的部分——测试进化体。
她需要制造一个能传播更远、或许更具“诱惑力”的声响。她拿出一个空金属罐,在里面放入几颗石子,再次用伞绳吊放下去,这次位置更靠近之前进化体出现的区域边缘。她准备用敲击墙壁的方式制造断续的、类似挣扎或活动的声响。
然而,就在她准备进行下一步时,异变再生!
街道尽头,之前进化蚀骨兽消失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它们那特有的、低沉暴戾的嘶吼!而且,声音正在快速靠近!
它们回来了?!是因为听到了刚才的警笛声?还是……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过来?
林砚立刻放弃实验,迅速收回伞绳,将身体完全隐匿于阴影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很快,那几只进化蚀骨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街道上。但它们并没有像普通蚀骨者那样直扑刚才声源的位置,而是停了下来,巨大的兽首抬起,鼻孔翕动,似乎在空气中仔细分辨着什么。它们那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扫过被撕碎的玩具残骸,又扫过周围的建筑,带着一种审视的、捕猎者般的警惕。
其中一只甚至朝着林砚所在天台的方向凝视了数秒,那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水箱的遮挡!
林砚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进化体没有发现她,它们低声交流般嘶吼了几声,然后竟然开始驱赶着那些普通蚀骨者,如同牧羊犬驱赶羊群一般,将它们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赶去!方向……似乎正是之前无人机飞走的城西!
看着这一幕,林砚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
实验二(虽未完全实施,但观察得出结论):进化蚀骨兽对声音同样敏感,但反应更具策略性。它们不会盲目冲击声源,而是会评估,甚至能利用声音来调动普通蚀骨者!它们具备初步的……指挥能力?!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蚀骨者,不仅仅是在个体力量上进化,它们的社会性(或者说群体协作性)也在萌芽!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林砚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她必须尽快离开城市核心区,每多停留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她看了一眼水壶中清澈的、来之不易的净水,又摸了摸左臂包扎好的伤口,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休息结束。必须趁着进化体被引开的这个短暂空隙,继续向西,朝着防空洞的方向前进。
她背起行囊,再次踏上了征途。而这一次,她对敌人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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