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锁的电流在血管里爬行,像无数根烧红的针。陆沉被固定在金属座椅上,脖颈后贴着数据提取贴片,意识在剧痛和清醒间沉浮。他能“看见”自己的记忆被抽离——不是画面,是感受:父亲手掌的温度,母亲实验室里的消毒水气味,十五岁生日时窗外还没被红雾污染的蓝天。
这些碎片被压缩、转码,流入陈荣手中的数据终端。
“基因密钥提取进度百分之四十。”陈荣盯着屏幕,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很稳定。不愧是陆明远的儿子,基因链的兼容性比所有实验体都高。”
张浩站在观察窗外,双手插在口袋里。这个角度能看见整个实验室——比种子库底层的那个更宽敞、设备更先进,但墙壁上布满黑色的污渍,像是反复擦拭却无法清除的血迹。苏媚拖着结晶化的半边身体,在实验台间缓慢移动,偶尔停下来,用还算完好的右手抚摸那些冰冷的仪器。
“等他完全提取完毕,就能解锁零号样本的全部图谱。”陈荣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到那时,‘地心之花’就能完全受控。将军,您将成为新纪元名副其实的统治者。”
张浩没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实验室角落的一面墙上。那里贴满了发黄的纸张、潦草的笔记、甚至还有儿童涂鸦般的简笔画。都是历年来实验记录的碎片,被前任研究员们随手贴在墙上,像某种绝望的祈祷。
其中一张纸上用红色马克笔反复涂写着一句话:“它不在心脏,它在血里。”
另一张是铅笔素描,画着一个蜷缩的人形,胸口长出一株植物,根须穿透四肢百骸。旁边小字标注:“共生体-07,最终阶段,植物意识取代率97%。”
还有一张像是孩子的画:太阳是黑色的,下面站着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画纸边缘有模糊的字迹:“沉儿五岁作,他说这是我们一家。”
那是陆沉的画。
张浩走近,手指抚过那张泛黄的画纸。纸的背面还有字,是陆明远的笔迹:“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变成别的样子,至少曾经这样存在过。”
某种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东西,在张浩胸腔里刺了一下。
他皱眉,转身走回观察窗。数据提取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六十五。座椅上的陆沉开始抽搐,鼻孔和耳朵渗出暗红色的血——那是毛细血管在能量冲击下破裂。
“他不会死吧?”张浩问。
“适应性反应。”陈荣头也不抬,“他的身体在抵抗提取,但神经锁会压制反抗。等进度到百分之八十,抵抗就会消失,进入完全顺从状态。”
完全顺从。
张浩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陆明远夫妇时的场景。那是在灾变前的一次项目评审会上,陆明远当场驳斥了能源部提出的“加速推进”方案,说那是在制造一场缓慢的种族灭绝。当时坐在评审席末位的张浩,只是个小科员,却把这句话记住了。
后来他主动申请调任监察员,一步步接近第七序列的核心。他看见了绿源体的潜力,也看见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学者们对权力的天真。他们以为科学能拯救世界,却不知道世界需要的是铁腕和秩序。
所以他联合陈荣,策划了那场“事故”。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但现在,站在这间浸满血污的实验室里,看着墙上那些疯狂的记录,他突然不确定了。
“将军。”陈荣忽然抬起头,脸色有些奇怪,“提取到的记忆碎片里……有一段加密数据。不是普通的记忆,是人为植入的信息包。”
“什么内容?”
“还在解码。但格式很古老,像是……战前军方用的神经编码技术。”陈荣敲击键盘,屏幕上滚过一行行乱码,“需要更高权限密钥才能完全打开。”
张浩看向陆沉。
这个年轻人紧闭双眼,但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用我的权限。”张浩报出一串字符——那是他从钢铁城数据库里盗取的战前军方遗留密码。
屏幕上的乱码开始重组,逐渐形成清晰的影像。
是一段监控录像。
地点就是这间实验室,时间戳是灾变前七小时。画面里,陆明远和苏文静正在忙碌。他们从一台低温储存柜里取出一个金属罐,罐体上标着“零号原始土壤样本-采集点:地心之花根部”。
苏文静小心翼翼地将罐中的黑色土壤倒入一个培养皿。陆明远则用手术刀切开自己的指尖,滴了三滴血在土壤上。
然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土壤表面冒出了细密的、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汇聚,竟然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三维结构图——像是某种复杂的分形几何,又像是基因链的立体投影。
“这就是完整的抑制公式。”陆明远对着镜头说,声音平静,“它不是化学式,是能量共振图谱。需要用特定基因频率的血与原始土壤产生共鸣,才能显现。我们把它录在这里,藏在沉儿的基因记忆深处。希望看到这段信息的人,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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