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水的蓝布,慢悠悠地盖下来。
把木屋裹进一片温柔的昏沉里,火堆在屋角噼啪作响。
跳动的火光舔着架在石头上的椰壳锅,锅里的椰肉粥咕嘟冒泡。
奶白色的粥汤里浮着撕碎的椰肉,甜香混着烟火气。
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勾得人胃里直叫。
顾晏辰侧靠在草堆上,后背垫着厚厚的椰叶。
尽量不让伤口碰到硬处,他看着林晓星蹲在火堆边盛粥。
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只活泼的小鹿。
她今天穿了件新做的短衫,是用晒干的海藻纤维织的。
领口开得低,弯腰时露着的锁骨陷出浅浅的窝。
被火光映得泛着暖红,像两瓣熟透的果子。
“好了没?”
他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馋。
下午涂药时耗了太多力气,此刻肚子早就空得发慌。
那股椰香像长了腿,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急什么。”
林晓星回头瞪他一眼,眼里却含着笑。
她用木勺舀了满满一碗粥,特意多加了两勺野蜂蜜。
金黄色的蜜液滴进粥里,瞬间晕开小小的甜圈:“给。”
她端着碗走过来,递到他面前。
脸上笑得一脸无辜,像只刚偷完糖却假装乖巧的猫。
顾晏辰伸手去接,指尖都快碰到碗沿了。
她却突然把碗往上一扬,粥汤晃了晃,差点洒出来:“说‘谢谢林老师’。”
她憋着笑,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眼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顾晏辰的耳尖“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带着耳根都染上了层粉色。
他瞪着她,眉头皱得紧紧的,像在法庭上遇到了胡搅蛮缠的对手。
可看着她眼里的光,听着她憋着笑的呼吸声。
那点愠怒却怎么也生不起来,反倒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下。
有点痒,又有点软。
“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硬气的话。
可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把所有气势都泄了。
他别过头,看着跳动的火光,过了好一会儿。
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低低的:“谢谢林老师。”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足够清晰。
“哎,真乖。”
林晓星笑得眼睛都弯了,这才把碗递给他。
指尖故意在他手背上轻轻刮了下,像在奖励:“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晏辰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就散了。
他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椰肉的软糯混着蜂蜜的甜立刻在舌尖炸开。
烫得他轻轻嘶了一声,却舍不得吐出来。
那股甜恰到好处,不齁,却把椰肉的清香衬得愈发明显。
像把整个荒岛的阳光都含在了嘴里。
林晓星在他身边坐下,也盛了碗粥,却不急着吃。
只是托着腮看着他,见他吃得急,她突然拿起自己的勺子。
舀了一小勺粥,递到他嘴边,学着哄孩子的语气:“啊——”
顾晏辰愣住了,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去,脸颊鼓鼓的。
像只塞满了食物的松鼠,他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
又看看她眼里的笑,耳尖的红还没褪,却乖乖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粥滑进喉咙,甜意顺着食道往下走,暖得心里都发颤。
他突然觉得,这场带着捉弄意味的“报复”,其实甜得发腻。
她的指尖偶尔碰到他的嘴唇,带着点粥的黏腻。
像羽毛轻轻扫过,让心跳都乱了半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林晓星又喂了他一勺,看着他乖乖张嘴的样子。
忍不住笑出声:“顾大律师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顾晏辰没说话,只是嚼着嘴里的椰肉,目光落在她露着的锁骨上。
火光在那里跳跃,把皮肤照得像块温润的玉。
刚才被他忽略的草木香混着粥香,在鼻尖萦绕,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他突然想起刚上岛时,两人还像陌生人一样互相提防。
他煮的豆花被她嫌太涩,她摘的野果被他吐槽太酸。
谁能想到,现在会这样坐在同一堆火边,她喂他喝粥,他听她喊“林老师”。
“你也吃。”
他舀了一勺粥,学着她的样子递到她嘴边。
林晓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张嘴接住。
甜意漫开时,她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觉得这碗粥好像比平时更甜了些:“其实……”
她含着粥说,声音有点含糊,“我就是想逗逗你,没真要欺负你的意思。”
顾晏辰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带着粥碗轻轻晃:“知道。”
他说,又喂了她一勺,“你要是真想欺负我,就不会给我加两勺蜂蜜了。”
火堆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依偎着。
顾晏辰看着她眼里的光,看着她露着的腰侧被火光映出的暖线。
突然觉得后背的疼好像都被这甜意冲淡了,他舀起一勺粥。
看着里面软糯的椰肉,突然明白,她的“报复”从来都不是真的刁难。
而是藏在玩笑里的在意——怕他疼,怕他饿,怕他在这座荒岛上觉得孤单。
“明天想吃什么?”
林晓星突然问,舔了舔嘴角的粥渍,“我去捡点野莓回来,给你做野莓粥?”
“都好。”
顾晏辰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粥里的蜜,“只要是林老师做的,都好。”
林晓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下,却没用力。
火光在她眼里跳动,像盛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顾晏辰看着她笑,也跟着笑起来。
嘴里的甜意漫到心里,把所有的疼和累都泡成了柔软的糖。
原来被人这样“报复”着,是这么甜的事。
在这座荒芜的岛上,他们就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用一点点的捉弄,一点点的妥协。
把日子过得像加了蜜的椰肉粥,温热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