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八年的老三届,到七八年底,知青下乡已经有了整整十个年头。
有的知青待的时间更长。
年底,知青被更名为劳动职工。
十年岁月被抹去,回城希望断绝。
直到一位女知青的死亡,犹如一滴冷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
多番努力始终不见成效。
于是,绝食大会开始了。
调查员亲眼目睹了一个生命在眼前逝去,患有严重疾病的孩子们跪倒在面前,求他救命。
哭声震天。
终于,十年一梦。
知青返程的大门打开了。
十年前,几十万热血青年响应号召,到需要的地方去。他们扎根基层边疆,抛洒的不止是青春岁月,更留下了许多“爱情”结晶。
赵春燕算是第一批插队的知青,那时她正是青春年少的十六岁。
来之前,她一头热血、信誓旦旦,不惜与家人决裂。
来之后,面对的却是穷山恶水的环境,紧急搭建的茅草屋。屋子并不大,却要挤五个人。
但凡下大雨就漏雨,时间长了,茅草被腐烂流黑水,墙角长蘑菇。上工强度大,低矮又潮湿的地方住久了,知青们的伤病率高的惊人。
营养不良、贫血、妇科病、肠胃炎、关节病等疾病就不说了,更可怕的是,死亡率高居榜首。
与赵春燕一起来的人里面,有些与当地人结婚,组成特殊家庭结构。
有些是非正常死亡,有些是绝望自杀,有些则托关系回了城。
最后只有她和丈夫留下来,而且第一次高考都落榜了。
她的丈夫肖一波也是知青,比她小一届,两人的脾气比较倔。他们之间的结合,更多是在这看不见未来的日子里抱团取暖。
再者,结了婚的妇女,村子里会少许多觊觎的目光。
村子里留下的知青不多了,考试回城的知青留下了书本与笔记,两人正在积极备战第二次高考。
然而七八年的高考却要求未婚,还限制年龄,两人回城的路算是彻底断了。
赵春燕将砍碎的野菜扔进锅里煮着,最开始,她闻到这味道就会吐,现在却习以为常,总比吃那腥臭的青苔汤要好得多。
肖一波突然急匆匆闯进门,喘着粗气:“知青、知青可以回城了!”
赵春燕手里的锅铲掉在地上,大脑宕机似的问:“你说什么?”
“我看到返程公告了!知青可以回城了!我们不用等高考了!”肖一波抱着赵春燕,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哭完后,两人坐在草席上,相对无言。
茅草屋里原来住着五个人,后来大家陆续结婚,另外两个未婚的人被赶出去。三对小夫妻在本就不大的茅草屋里拉上帘子用作格挡。
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三对夫妻最少的都生了两个孩子。
另外两对考上大学,已经带着孩子回城了。现在茅草屋里是他们家的地盘,大队也不管。
老实巴交的肖一波一直在等赵春燕开口。
终于,低着头看自己那陌生而粗糙的农民手,赵春燕说:“孩子怎么办?”
孩子的户口随母亲,当年她那么决绝的离开家,现在让她低头回去,想必家里也没什么位置了。
她不是不想带,是带不了那么多。
肖一波说:“我不是那么没良心的男人,做不来把孩子全抛给母亲的事。”
“不过我在我家的地位你是知道的,家里兄弟都结婚了,我回去吃住还是问题,所以只能带一个。”
赵春燕问:“你带哪个?”
“老二吧。”肖一波说:“他是哥哥,比弟弟懂事点,也能帮我分担分担。”
两人就那么平静的探讨着分开。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将就,连结婚证都没办,回城了自然不想再面对此时的人生污点。
事不宜迟,商量好后,地也不下了,两人立刻去公社打证明。
公社里来打证明的知青很多,门外等候着他们在乡下的妻子/丈夫,手里都抱着懵懂无知的孩子。
上午拿到证明,两人回去把东西收拾好。一起去学校提前把孩子接回来,老师也知道他们要走了,没有过多为难。
“双胞胎都在这了,你们家老大呢?”老师问。
赵春燕眼里的犹豫一闪而过。
肖一波说:“她在地里收菜呢,回去总得带点特产嘛。”
火车站里,一人牵着一个小孩默契的分开,走向不同站台的绿皮火车。
两个小孩哭的撕心裂肺:“我要妈妈/爸爸——”
这列火车上返城知青不少,他们做梦都想回城,如今是又哭又笑,像疯了似的。
赵春燕看着镜子里收拾后只有曾经三分姿色的自己,就算是穿着崭新的蓝布衫也是显得如此苍老,忍不住搂着孩子一起哭。
看她那样子就是被抛弃的知青,旁边座位上的路人目露怜悯。
而肖一波在劝说无果后,面对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他感觉自己的面子与父亲的威严被儿子狠狠踩在脚下。
抬手狠狠给了老二一巴掌:“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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