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柳玉琴和保姆一起收拾着碗筷。覃琳本想拉着覃佩再聊几句,却被母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乖巧地帮着收拾去了。覃老爷子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了覃卫国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起身背着手,缓步走向二楼的书房。
覃卫国心领神会,对覃佩道:“你也一起上来。”
这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覃佩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应了一声“是”,便跟在父亲身后,踏上了铺着红色地毯的木制楼梯。他知道,这顿晚餐的“考核”似乎通过了初步检验,即将进入更核心的层面。家族议事,他以前是没资格参与的。
书房的门被覃卫国轻轻关上,隔绝了楼下的一切声响。这间书房很大,三面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马列着作、军事理论、历史典籍以及各种内部文件和参考。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墨水和烟草混合的独特气味。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居于中央,桌后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国地图。
覃老爷子已经在书桌后的藤椅上坐下,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绿色的老式台灯散发着昏黄而集中的光晕,照亮了桌面上的一小片区域,也将他饱经风霜的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
覃卫国在书桌旁的沙发上坐下,腰杆依旧挺直。覃佩则自觉地站在书桌前稍远一些的地方,姿态恭敬,如同等待首长指示的士兵。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老座钟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良久,覃老爷子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问题却是抛给覃卫国的:“卫国,最近下面,思想动态怎么样?”
覃卫国身体微微前倾,回答道:“总体稳定,改革深化的各项指示在逐步落实。不过,部分基层官兵对市场经济冲击下的待遇问题,以及一些社会上的不良风气,确实存在一些困惑和议论。主要还是集中在‘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类现实反差上。”
“嗯,”覃老爷子手指在藤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这是大环境,不可避免。但军队不能乱,思想根基不能动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抓好政治工作,统一认识。要让大家明白,军队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经商赚钱。”
“是,我们一直在加强这方面的教育引导。”覃卫国点头。
这时,覃老爷子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站在一旁的覃佩,话题也随之陡然一转:“外面风大,家里就要稳。小佩,你最近,倒是稳当了不少。”
这看似随口的夸奖,却让覃佩心中一凛。他知道,真正的“议事”现在才涉及他。
“以前不懂事,让爷爷和爸操心了。”覃佩低下头,语气诚恳。
“光是稳当还不够。”覃老爷子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覃家的孩子,不能只做个守成的纨绔,更不能成为别人攻讦我们家的突破口。你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你这个位置应该承担的责任。”
“是,爷爷。”覃佩感觉后背有些发紧。老爷子的话,敲打意味十足。
“听说,你跟周家那小子,最近不怎么来往了?”覃老爷子突然问了一句,目光如炬。
覃佩心中猛地一跳。他知道老爷子指的是周远鹏。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完全否认,也不能暴露真实意图,只能选择一个更符合“成长”逻辑的说法:
“是的,爷爷。我觉得……周远鹏那个人,心思有些活络,交往起来,感觉不太踏实。以前是我不懂事,只觉得一起玩闹有意思。现在想想,还是应该多交些志同道合、能互相促进的朋友。”他刻意回避了“敌人”的字眼,只从交友选择的角度解释。
覃老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未予置评,只是淡淡说道:“交友慎重,是好事。有些圈子,进去了,再想干净地出来,就难了。”
这话意有所指,覃佩只能点头称是。
覃卫国接过话头,语气严肃地对覃佩说:“你爷爷说得对。你现在长大了,要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周家那孩子,是有些小聪明,但格局……哼。”他轻哼一声,未尽之语里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你远离些,是对的。”
这时,覃老爷子从书桌上拿起一份薄薄的、没有封皮的内部材料,递给覃卫国:“你看看这个。”
覃卫国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渐渐锁紧:“东南沿海?动作这么快?”
“树欲静而风不止。”覃老爷子语气凝重,“有些人,借着开放的东风,手伸得太长了,甚至想动摇根本。经济领域是前沿,也是战场。”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覃佩身上,这次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极其隐晦的期待:“小佩,你姐姐学经济,你最近也在看书。说说看,对现在外面搞的这些公司、股票,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和具体,直接触及了当前最敏感的经济变革领域。
覃佩知道,这是又一次更高级别的“考核”。他不能表现得过于激进,也不能一无所知。他思索片刻,谨慎地组织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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