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林德昭便被几位管家团团围住,你拉我扯,衣袖都被拽住了。
这个说“我家老爷是当朝侍郎,有千金待字闺中,知书达理、才貌双全”,那个喊“我们万锦记的东家有女,年方二八,素来仰慕才子,愿与公子结秦晋之好”,还有一个更直接:“我们太尉欣赏状元公才华,府上已备薄酒,车马就在一旁,请务必赏光!”
被这些热情得过分的家丁围住,又是拉又是劝,林德昭窘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后退,话都说不利索了。
“诸位… …诸位好意心领… …在下… …在下尚无此意… …”
他这窘迫的模样,更是坐实了“新科状元、年轻有为、尚未婚配”的抢手条件,引得几位更加卖力。
“太尉也得讲求先来后到... ...”
“婚姻大事,岂是买卖?自然要寻个门当户对,书香门第。”
场面一时颇为混乱,更多闻风而动的媒婆、家仆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这个说自家小姐贤良,那个说自家姑娘貌美,把林德昭围得水泄不通,晕头转向。只能一个劲儿地作揖,“多谢厚爱!多谢美意!在下... ...在下实在... ...还需禀明高堂... ...”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哄笑不止,有起哄的,有羡慕的,场面一时混乱又滑稽,同窗见状赶紧上前解围。
“诸位!诸位!且慢!莫要吓坏了我们的新科状元!”
“婚姻大事,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谁知众人见他们也是一表人才,许是觉得状元郎没机会了,便调转了目标,“公子可上榜?可婚配否?”吓得几人也是连连后退。
“让开让开!状元公要准备游街了!”幸好这时,负责维持秩序和引导进士的礼部官员和衙役及时赶到,哭笑不得地将那些“榜下捉婿”的家丁们隔开,这才将满面通红、惊魂未定的林德昭“解救”出来。
林德昭整理着被扯皱的袍袖,心有余悸,方才那点感时伤怀的情绪早被冲得无影无踪。
“打马游街”开始,以新科状元林德昭为首,榜眼、探花紧随其后。
一众新科进士们身着红袍,帽插宫花,跨上披红挂彩的骏马,妥妥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由宫廷仪仗前导,自东华门出发,沿御街缓缓而行。
街道两旁,人潮如涌,欢呼雷动。百姓们夹道围观,争睹新科进士风采,尤其是状元林德昭,更是收获了最多的欢呼与祝福。
孩童们追逐着马队嬉笑,胆大的少女们从临街绣楼抛下香帕花果,空气中弥漫着喜庆与羡慕。
林德昭端坐马上,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仿佛应和着他胸腔中那颗激动澎湃的心。
他望着这京城繁华,御街宽阔,直通皇城,一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梦幻感与豪情油然而生。正如前人所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此刻,他便是这春风中最得意之人,这京城的万千繁华、似锦前程,仿佛都在这一日之间,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前和脚下。
他面带谦和微笑,向四方拱手,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为国效力的坚定决心。
当状元之名传遍京城时,博陵崔氏府邸内,家主崔炳玮正与几位族老议事。家仆气喘吁吁地奔入,禀报了金榜结果。
“状元… …是那林德昭!”家仆声音发颤。
厅内瞬间死寂。一位族老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几上,茶水四溅。
崔炳玮的脸色先是难以置信的僵硬,随即迅速转为铁青,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他猛地一挥袖,将案几上的文书扫落在地!
“寒门竖子… …竟真让他攀上了青云梯!”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愤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另一族老颓然长叹,“陛下这是… …铁了心要抬举寒门,打压我等啊!此番科举取士之后,朝堂格局,恐将大变… …”
府内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和惶然。
类似的场景,也在其他涉案或与世家关联紧密的府邸中上演,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此刻却显得有些门可罗雀,充满了不安的静默。
游街队伍最终抵达琼林苑,苑内佳木葱茏,曲水流觞。这里早已布置停当,珍馐美馔陈列,一派皇家气象。
御赐给新科进士的恩荣盛宴“琼林宴”正式开始。新科进士们按名次落座,相互酬唱,意气风发,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林德昭作为状元,自然是宴会的焦点,不少官员和世家代表也前来敬酒,言语间既有恭贺,也不乏试探与结交之意。
林德昭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谨言慎行,深知自己今日之地位来之不易,未来之路更需步步谨慎。
正当新科进士们沉浸在这无上荣光之中时,忽闻内侍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慌忙离席,跪伏在地,山呼万岁。只见皇帝身着常服,在少数近侍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宴场,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笑意。
“众卿平身。”赵光仪抬手示意,“今日乃尔等大喜之日,不必过于拘礼。朕来,一是为嘉奖尔等寒窗苦读终得正果,二是要亲眼看一看,我大晟未来的栋梁之材,是何等风采!”
皇帝亲临琼林宴,这是极高的殊荣,尤其对于这些大多出身寒微的新科进士而言,更是激动万分。
赵光仪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尤其在林德昭等人身上停留片刻,眼中流露出欣慰与期许。
他并未久坐,象征性地饮了一杯御酒,勉励了众人几句,“望尔等入仕后,不忘初心,力行所言。铭记今日之荣,不忘报国之志。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盼尔等将来能秉公持正,匡扶社稷,不负朕望,亦不负天下黎民之盼。”
“臣谨遵圣谕,定当竭忠尽智,以报陛下!”林德昭再拜,恭敬退下。
言罢,皇帝便起身离去,将这片欢庆的天地留给了这些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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