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明,赵元风与周延礼便轻车简从,直趋将作监。
将作监衙门气派森严,监丞得报两位奉旨查案的官员突然到访,虽心中惊疑,面上却堆满了殷勤笑容,急忙迎出。
听闻是为核查官烛用料,监丞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二位大人放心,贡院所供诸物,皆严格按制,绝无半分差错!物料入库、出库、匠作记录,一应俱全,皆可查验。”
一整日,他们翻阅了厚厚的料账记录,核对了工匠名册,甚至亲自去库房查看了存放矿粉、蜡料的库房。
账目清晰,手续完备,一切看上去滴水不漏。监丞始终陪同在侧,态度恭谨,有问必答,笑容可掬,却让人感觉隔着一层无形的墙。
直到日落时分,看似一无所获的两人告辞离去。
马车驶离将作监一段距离后,周延礼面色凝重地看向赵元风,“王爷,我今日在翻阅匠人名册时,有一个名字被墨点浅浅污了,依稀是个‘鲁’字,我当时想再追问,但监丞立刻岔开了话头。”
赵元风颔首,目光锐利,“我也注意到了。还有,库房角落那堆‘废弃’的矿粉,色泽微黄,与我们昨夜所见极为相似,监丞却说是炼铜的废料,早已不用。将作监能人辈出,擅长此等奇巧之技者,绝非寻常工匠。那位被污了名字的,或许就是关键。”
是夜,月黑风高。赵元风与周延礼换了深色便服,悄无声息地潜至将作监后巷一片低矮的匠户聚居区。根据白日暗中记下的线索,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院内只有一间陋室透出微弱灯光。赵元风示意亲从官隐于暗处戒备,自己与周延礼悄步贴近窗棂,戳开一个小孔向内窥视。
只见一须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匠人正对着一盏油灯发呆,神色愁苦,唉声叹气。桌上放着几件未完成的精巧木锁机关。
突然,院门外传来有节奏的轻轻叩击声。老匠人浑身一颤,犹豫片刻,还是走去开了门。
一个身着锦缎便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子闪身而入,迅速掩上门。虽作寻常富家子弟打扮,但其举止步伐间透着官门中人才有的气息。
“鲁老丈,这是这个月的份例。”锦衣男子声音低沉,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放在桌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上面让你安分些,最近什么都别做,管好自己的嘴。”
老匠人看着钱袋,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更显惶恐,“王... ...王管事,那... ...那蜡烛的事,是不是出... ...出岔子了?小老儿日夜心惊,只怕... ...”
“能出什么岔子?”锦衣男子语气转冷,“按方配料,天衣无缝。你只管拿钱,忘掉这事!否则...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就在此时,赵元风与周延礼对视一眼,猛地推门而入!如猛虎般扑上,瞬间将那名锦衣男子反剪双手,按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那男子甚至来不及惊呼。
“你们... ...你们是何人?!”老匠人鲁师傅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周延礼亮出令牌,声如寒冰,“奉命查案!尔等勾结世家,利用将作监秘法舞弊科场,还不从实招来!”
那被按在地上的王管事挣扎着抬起头,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抓我?!”
赵元风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目光直接投向浑身发抖的老匠人,“鲁师傅,将作监的老匠人了?一身的巧艺,不用在正途,却用来做这等祸乱科场、动摇国本的下作勾当?你可知这是诛族的大罪!”
鲁老匠人看着眼前这两位气度威严的官员,又看看地上被死死制住的王管事,最后目光落在桌上那袋沾着罪恶的银钱上,老泪纵横,猛地磕头。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小老儿... ...小老儿也是一时糊涂!他们拿小老儿孙儿的前程威胁,又许以重金... ...那‘热显’粉的配比,确实... ...确实是小老儿年轻时在将作监琢磨出来的旁门左道,早已弃之不用,不知他们从何得知,逼我重配... ...”
他一边哭诉,一边爬到床边,从破旧的席褥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本边缘破损、沾满油污的册子,双手颤抖地呈上。
“这... ...这是小老儿私下记的... ...每次他们来取蜡烛和藏题食匣的数量、时间,还有... ...还有几次额外索要的记录,小老儿怕他们日后不认账或灭口,都... ...都偷偷记下了... ...王管事后面是吏部的王侍郎,王侍郎又常与崔氏、郑氏的家主往来... ...银子也是经他手给的... ...”
那本皱巴巴的账本,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所有侥幸。
王管事面如死灰,彻底瘫软下去。
赵元风接过那本沉甸甸的账本,翻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却清晰无比的记录,时间、人物、数量依稀可辨。他与周延礼眼中同时闪过锐芒,这已不仅仅是一桩舞弊案,更牵扯出了朝中官员与世家大族更深层次的勾结。
铁证,终于到手了。而这证据指向的范围,令人心惊。
次日清晨,紫宸殿内,文武百官分列左右,气氛庄严肃穆,却暗流涌动。
御座之上,赵光仪面沉如水,听着朝臣奏对。就在昨日科举舞弊风波已悄然传开,震惊朝野。
果然,议事至半,御史中丞郑瑜手持玉笏,出班躬身,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刻意的高亢。
“陛下!臣有本奏!今科省试,寒门学子聚众喧哗于贡院之内,妄言考官不公,试题泄露,实乃无理取闹,诽谤朝臣,扰乱抡才大典之秩序!此风断不可长!臣恳请陛下下旨,严惩这些诬陷考官、心怀怨望之徒,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谏议大夫王启立刻附议,“郑中丞所言极是!科场规矩森严,岂容无知竖子置喙?若人人皆可妄言不公,朝廷威严何在?科举威信何存?必须严惩,方能平息流言,安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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