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主人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在寂静的房中响起。
那叹息里,有释然,有疲惫,还有... ...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愧疚。
然而路已经走到这里,回不了头了。所以只能继续走下去,直到... ...所有人都跌入深渊,包括他自己。
门轻轻关上,锁舌扣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仿佛关上了最后一丝人性。
张院使第三次踏入睿王府时,院中的桂花已谢了大半。已是九月初,秋风带着凉意,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晃动。
七日了。
赵元风昏迷整整七日。
这七日里,张院使每隔两日便奉旨前来诊脉,每次的结论都相同:“殿下脉象平稳,只是心神受创过深,需要时间恢复。”
开的方子也大同小异——安神、补气、调理。药一碗碗煎好,一碗碗喂下去,赵元风的脸色确实红润了些,呼吸也更平稳,但就是... ...不醒。
苏暖这七日几乎没怎么合眼。
她守着赵元风,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能找到的医书古籍被她翻遍了,连那些被视为“偏方”“邪术”的医术她都一一研究。
甚至,她开始回忆现代医学中关于昏迷唤醒的方法。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设备,没有药物,但原理或许可以借鉴。
“县君,该用膳了。”夏花第三次端来膳食,又第三次原封不动地端走。
这几日,来探病的人不少。宁王派人送来了上好的山参,江枫眠送来了边疆的奇药,连几位郡王、朝中重臣都递了帖子。
但睿王府一律闭门谢客。苏暖以“睿王需要绝对静养”为由,将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
只有赵光仪派来的刘内侍,得以入府。
“陛下很是挂念睿王殿下。”刘恩站在床前,看着昏迷的赵元风,叹息道,“陛下说,让殿下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苏暖垂首:“谢陛下隆恩。只是殿下他... ...”
“会醒的。”刘恩温声道,“睿王殿下吉人天相,定会醒来的。”
话虽如此,但他眼中的忧色瞒不过苏暖。连皇帝身边最得力的总管都亲自来了,说明宫中已经对赵元风的病情产生了疑虑。
送走刘恩后,苏暖回到药房。桌上摊着她这七日的研究笔记——密密麻麻的字迹,画满经络的图纸,还有那些被划掉又重写的药方。
最后几页,是她昨晚写下的最新方案:
“以金针刺激百会、四神聪、风池等穴,引气血上行,激醒神智。配合以寒引寒,放血疗法,泄体内瘀毒。风险:或伤及脑络,致失智、偏瘫... ...”
她的手在颤抖。
这个方法太冒险了。成功,赵元风或许能醒;失败,他可能永远醒不来,或者醒来后... ...不再是原来的赵元风。
但还有选择吗?
苏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赵元风的脸。
“阿晏,”她轻声说,仿佛赵元风能听见,“我又要冒险了。若成了,骂我打我,我都认。若不成... ...”
她没有说下去。
深吸一口气,她拿起金针,走向卧房。
同一时间,赵元风的梦境。
这七日,赵元风的意识在一个个梦境中穿梭。
即看见六岁时雪团被杀、母妃离世之后,他还相继看见十岁的自己在御书房苦读,看见十五岁的自己第一次随军出征,看见身边多出来个小丫鬟苏暖... ...
像是旁观一场漫长的戏,戏中的主角是自己,却又仿佛不是。
他想走过去,想抱住那个无助的孩子,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他的身体穿过了那个孩童,如一道虚影。
“没用的。”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赵元风回头,看见那个杀死雪团的人,他的面容依然模糊,只有那双冰冷的眼睛清晰可见。
“他听不见你,也看不见你。”那个身影缓缓走近,“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回不去,也改变不了。”
“你是谁?”赵元风冷声问。
那人笑道:“有些问题,知道了答案反而更痛苦。不如就这样... ...一直睡下去吧。梦里什么都有,有母妃,有猫,有你想见的一切... ...”
“不。”赵元风摇头,“梦里没有暖暖。”
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啊... ...”声音变得阴冷,“等你永远醒不来,她迟早会放弃的。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守着一个人。”
“她会。”赵斩钉截铁,“她答应过我,会陪我走下去。”
话音刚落,梦境开始摇晃。四周的景象如水面般波动、碎裂。赵元风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扯他的意识,像是要将他从这片混沌中拽出去。
“不... ...不要抵抗... ...”那人的声音变得焦急,“留在这里... ...这里才是你的归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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