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低头看着密函不语,大殿之中也陷入了沉寂。
“诏。”官家的声音忽然沙哑如漏液更鼓,“医官院陈旭中、李骥,忝居岐黄之位,敢行豺獍( jìnɡ)之谋。私用毒物,祸延百姓。致使疠气横生,动摇民心。判斩刑!族中众人依律处置。”
他顿了顿,“庆王有监管失察之责,禁足庆王府,非诏不得出。着御史台主理此案。睿王继续管理难民营,直至疫病彻底消散,以抵御下不严之过。”
圣谕如惊雷炸响,赵元风的嘴角却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每一次都是这样。其他兄弟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官家最后总能‘轻轻放下’。
“臣等领旨。”
历经十余日,流民营的疫情终于告一段落。日子仿佛恢复了平静。
庚伏天的日头实在毒辣,连廊下挂着的竹帘都蔫蔫地垂着穗子。
这日刚下朝,赵元风便带着墨竹风风火火回了琅风阁,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丢下这句话,丫鬟小厮熟练地退散。苏暖也回了东耳房,心里嘀咕:[这是又在朝堂上受气了?]
不多时,院子中传来金石破空之声!
苏暖隔着支摘窗的雕花棂格望去,青石地砖上,红衣少年掌中丈二红缨枪挽出个游龙摆尾的招式,枪尖寒光凛冽。蝉声倏地静了。
反手抖了个枪花,日光顺着精铁枪杆滚落,在赵元风眉骨间劈开道碎金。汗湿的鬓发黏在脸颊,下颌一道淡粉色疤痕随吞咽滚动。
苏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动作。枪风忽转,他旋身时红色袍角翻涌如旌旗,枪尖点地又挑起三寸尘浪。一招一式使得格外狠厉,倒像是要将地砖都掀出火星来。
[这是在拿枪撒气呢。]
苏暖看出来了,这哪是练武,分明是发泄。
斑驳日影透过凌霄藤蔓筛落。赵元风忽地收势,枪杆在掌心转出半轮满月,背脊绷成张拉满的弓。汗水将红衣打湿,却显得颜色更加艳丽。
他一言未发进了沐浴间。墨竹已备好温水,氤氲水汽爬上木桶边缘。赵元风盯着晃荡的水面,自己支在桶沿的倒影被波纹扯得破碎。
一瓢水浇在脊背上,水珠顺着蝴蝶骨滚落。有些在锁骨处积成小洼,又被新浇下的水流冲散。
雕花槅扇外隐约飘来香气,凌霄花的清冽混着橙子的清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姜辛。
赵元风撑在桶沿的手背青筋微突,又缓缓松开。
方才舞枪时的戾气,竟在这隐隐传来的香气里,化作了满掌湿漉漉的黄昏。
此时的苏暖正在小厨房忙碌。她看赵元风火气颇重,又知他颇爱甜食,便想做道甜点给他“败败火”。
梗米水已备好,石花菜也熬煮得差不多。刚刚赵元风闻到的香气正是她用凌霄花、橙子和姜熬制的素醒酒冰。
赵元风踏进小厨房时,苏暖正将模具中的素醒酒冰放在冰上冷却定型。她一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一身水汽的怀抱里!
赵元风只套了件松江棉素白里衣,衣带潦草系着,露出小片还泛着水光的胸膛。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锁骨窝稍作停留,便顺着半敞的斜领滑进去,在襟口洇出深色的痕。
苏暖紧忙后退半步,行礼:“王爷万安。”
赵元风却没有回话,目光一瞬间暗了下来,伸手攥住了她半幅裙带!
苏暖一惊正要挣开,却听见——
“姐姐... ...你怎么不叫我阿晏?”
声音软糯,眼神清澈。是“小赵元风”!
苏暖动作一顿,心里哭笑不得:[这切换得也太突然了!] 和刚才舞枪那个狠厉少年,简直是两个极端。
小赵元风像只讨食的萨摩犬,委屈巴巴地抓着她的裙带轻轻摇晃。松散的衣领滑到肩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那颗朱砂痣。
“阿晏... ...”苏暖试探地叫了一声。
小赵元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姐姐在做什么好吃的?阿晏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苏暖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刚做好的素醒酒冰,已经凝固得晶莹剔透。“是素醒酒冰,已经可以吃了,我拿给你。”
苏暖将素醒酒冰递给他,可他却不去接,就着苏暖的手低头吃了一口。嘴唇不经意的蹭过她指尖,温热湿润如同幼兽。
苏暖倏地缩手,小赵元风却委屈地扁扁嘴,抓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带。苏暖甚至能感受到他右手指节处因握枪留下的薄茧。
末了,听到他轻声说:“姐姐手... ...好看。”说完他自己先红了耳尖,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小小年纪不学好!]
苏暖耳根发烫,转身假装收拾餐具。小赵元风就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等她,两条长腿委屈地蜷着,眼巴巴望着她的背影。
“咕咕... ...”小赵元风揉了揉肚子,吃了甜点好像更饿了。
“姐姐... ...”他仰头时喉结上的朱砂痣跟着动了动,发梢干了的头发翘起两撮呆毛,“还饿... ...”
恰在这时,墨竹找了过来。看到赵元风这副模样,他眼神充满疑问地看向苏暖。苏暖轻轻点头,用口型说:“又犯病了。”
墨竹了然,躬身道:“王爷,晚膳备好了,在偏厅。”
小赵元风眼睛一亮,“来的正好!姐姐走,咱们去用膳!”说着就牵着苏暖的手,一路走了过去,完全不顾自己还穿着松垮的里衣... ...
偏厅里,青瓷莲瓣碗盛着的莼菜羹还冒热气。小赵元风素白宽袖扫过盛着冰镇紫苏饮的琉璃盏,第三次把银箸伸向苏暖面前的蟹酿橙。
“阿晏... ...慢些。”苏暖用银匙截住他戳向蟹壳的箸尖。
小赵元风突然缩回手,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望着她,未束的发丝垂在一旁,眼神湿漉漉的,看得人心软。
墨竹正要上前伺候,小赵元风突然抓住苏暖的杏色罗袖,鼻翼翕( xī)动,可怜巴巴地说:“姐姐喂。”
苏暖脸上腾起淡红。偏生他说这话时,眼神干净得不得了。
冰裂纹瓷盘里的蟹被他推了推。苏暖刚掰开蟹螯,就感觉膝头一沉,小赵元风竟直接枕着她的裙裾躺了下来!
脑袋不偏不倚搁在她腿上,还蹭了蹭,找了个舒服姿势。
墨竹:“… …”[王爷,您这样属下很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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