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维持着平静,语气却愈发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握住苏暖的手,轻轻拍了拍: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 …姐姐自然会一直在的。” 这句话,轻若耳语,却重若誓言。在她心中,这不仅仅是好友的承诺,更是失而复得的血脉至亲,跨越了十六年光阴的守护约定。
阳光洒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市场喧嚣的人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这一刻,只有姐妹间无声流淌的温情与羁绊,在乞巧节的晨光中静静蔓延。
午后阳光正好,金辉洒满京城的青瓦粉墙。洛青衣又携了苏暖的手,柔声道:“走,姐姐带你去瞧瞧乞巧楼,那才是今日最热闹雅致之处。”
她们来到一处富贵人家特意为乞巧节搭建的彩楼前。只见那楼阁以锦绮为饰,彩绸绕梁,周遭陈列着各式精巧的瓜果、酒醴( lǐ)、面点,以及笔墨针线。更有女眷们亲手制作的香囊、绣帕点缀其间,琳琅满目,香气馥郁。
彩楼之上,已有不少盛装打扮的女子聚在一处,笑语盈盈。手持彩线,争先恐后地穿过那摆在供桌上的七孔针。穿得快、穿得准的,便会引来周围一片羡慕的赞叹,认为是“得巧”的吉兆,预示着未来一年会心灵手巧。
没有现代商业化的喧嚣,只有女儿家们最纯粹的心意与对美好生活的质朴向往。丝线在她们指尖飞舞,承载的是对“巧”的敬畏与祈求。
苏暖站在楼下仰望着这充满仪式感的一幕,被女孩子之间的美好打动,心情变得柔软、愉悦。
更让她心绪翻涌的,是身侧始终温柔相伴的洛青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相识不算太久的“洛姐姐”,对她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照顾与亲近。
从清晨的特意相邀,到市场里精心挑选的持荷童子,再到此刻细致地为她讲解乞巧楼的习俗,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呵护与难以言喻的珍视。
这种被无条件关怀、被细致呵护的感觉,如同暖流,悄然浸润了她因独自身处异世而时常感到孤寂的心。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能有这样一个人,给予她如此纯粹的温暖,成了她最珍贵的慰藉与牵绊。
洛青衣似乎察觉到她的动容,侧过头来,眉眼弯弯,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她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轻轻握了握苏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胜过千言万语。
日头西沉,华灯初上。京城内外依旧沉浸在节日的余韵中,点点灯火与天际初升的星子、皎洁的月华交相辉映。
宫内虽亦有乞巧家宴,但赵元风只略坐了坐,便寻了个由头早早退了席。
回到王府,他并未惊动太多人,径直回了琅风阁。换下了一身繁复的亲王礼服,另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暗纹杭绸锦袍。那衣料质地极佳,色泽清润柔和,在月色灯影下流转着光泽,唯有行动间才隐约可见如水波般的云气纹路。
外罩一件同色系、略浅一些的薄纱直裰,更添了几分飘逸。腰束一枚白玉带钩,造型简洁,仅以流畅的线条勾勒出云纹。
他卸去了代表身份的金冠,只用一支简单的青玉簪束发,顿时少了几分朝堂之上的威严肃穆,多了几分世家公子般的清贵闲雅,但那通身的冷峻气度却未减分毫。
他信步走向庭院,远远便瞧见那边笑语喧哗。只见苏暖正和几个小丫鬟围在石桌旁,对着皎洁的月光比赛穿针。
她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绿色窄袖短襦,下系一条艾青色的百迭裙,裙裾上绣着细小的缠枝花纹,发间依旧簪着那支合欢花簪,清新得如同晨间带露的叶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这一身装扮,竟与赵元风身上的雨过天青色莫名协调,远远望去,宛如一幅清雅登对的画卷。
苏暖穿针引线的手法极快极准,素手纤纤,彩线在她指尖仿佛有了生命般,倏忽便穿过了那细小的针眼,引得周围丫鬟们阵阵低呼赞叹。
【这手稳的像是练过千百回似的。】
苏暖正专注于手中的丝线,耳边却隐约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带着讶异与探究的心声。她动作微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恰好看见赵元风站在不远处的月光下,正望着她。
“王爷?”
“王爷万安。”小丫鬟们见了纷纷行礼。
赵元风见她望来,收敛了心神,缓步走了过去。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行礼的丫鬟们退下。庭院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如水般的月色和偶尔响起的虫鸣。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赵元风的目光似乎有些无处安放,他轻咳一声,视线飘向天边的月亮,又似乎只是茫然地落在虚空中,就是不太好意思直视苏暖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
目光扫过她手里的针线,语气平淡无波,“穿针乞巧?”他有些生硬地扯开了关于穿针的话题,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咳...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苏暖眼睛亮了亮,不由莞尔,顺着他的话笑道:“我前几日也是这般和夏花说的。看来我和王爷才是真英雄。”
“真英雄?何以见得?” 赵元风被她这新奇的说法引得一愣。
“对呀,”苏暖笑得眉眼弯弯,带着几分自得的狡黠,“因为——英雄所见略同啊!哈哈!”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比喻有些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动人。
看着她笑得那般欢快灵动,眉眼间尽是毫无阴霾的灿烂,赵元风原本那点因接下来要做的事而产生的紧张与难为情,竟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他望着她的笑颜,冷峻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勾勒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眼中流露出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宠溺。
庭院深深,此刻却仿佛只容得下这一片静谧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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