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那边隐约传来的骚动,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棚户区边缘压抑的平静。引擎的轰鸣不再是单调的背景音,而是带着一种搜寻的焦灼,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间来回穿梭。探照灯刺眼的光柱如同苍白的手指,蛮横地扒开一片片阴暗的角落。
陈默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每一次呼吸都压得极低,仿佛声音本身也会暴露行踪。他怀里的那几张纸和那块残片,此刻烫得像烧红的烙铁,既是希望的火种,也是索命的符咒。灰衣人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追捕的网正在迅速收紧。
他不能回窝棚,那是自投罗网。他必须利用自己对这片污秽之地远超那些外来者的熟悉,在他们形成合围之前,找到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所,一个能让他消化情报、思考对策的缝隙。
他的目光在迷宫般的棚户区中快速搜索,最终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建在巨大废弃水泥管道末端、被各种捡来的破烂伪装起来的窝棚。那里住着一个几乎从不与人来往的孤老头,据说耳朵聋得厉害,而且位置刁钻,三面都被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包围,只有一条窄缝能进去。
陈默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过那片废弃物形成的天然屏障,挤进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窝棚里没有点灯,弥漫着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着草药和陈旧物品的气味。一个佝偂的身影正就着从管道口透入的微光,摸索着编织一个破旧的箩筐,对陈默的闯入毫无反应。
陈默没有打扰他,只是缩在管道最深处、光线最暗的阴影里,缓缓坐下。直到此刻,剧烈奔跑后的肌肉酸痛和神经高度紧绷后的疲惫才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几乎想要立刻睡去。
但他不能。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再次拿出那几张纸,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反复阅读、咀嚼上面的每一个字。“生物活性维持剂”、“归墟计划”、“接触与控制”、“钥匙”……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碰撞、组合,试图拼凑出灰衣人那庞大而危险的计划全貌。
他们喂养地底那东西,是为了“控制”它?用什么控制?如何接触?自己这把“钥匙”,到底要用来开启什么?
疑问越来越多,而答案都隐藏在更深的迷雾里。
他将目光投向窝棚外。探照灯的光柱偶尔会扫过远处的天空,引擎声时远时近。灰衣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搜索,他们拥有资源和时间。而自己,孤立无援,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虽然暂时躲过了猎人的视线,但笼子正在不断缩小。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打破这个僵局。
他的思路渐渐清晰。灰衣人的行动核心是那个塌陷坑和地下的“结构体”,他们的“归墟计划”也必然围绕此展开。要阻止他们,或者至少给他们制造足够的麻烦,就必须从那里入手。
但是,塌陷坑被严密看守,硬闯毫无胜算。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07”残片。第七号样本……这到底是什么?如果“投喂”是关键,那么破坏他们的“饵食”供应链,是否就能打断或者延缓他们的计划?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灰衣人需要运输“生物活性维持剂”和其他物资,他们必然有一条相对固定的补给线。如果能找到并破坏这条线……
就在这时,外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声,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呵斥和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似乎发生了什么混乱。
窝棚里的聋哑老头依旧毫无所觉,但陈默却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如刀。
混乱,往往是机会的代名词。
他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狗吠声和呵斥声似乎在朝着某个方向移动,吸引了部分搜寻的注意力。
就是现在!
他不再犹豫,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阴影中窜出,再次挤过那条窄缝,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他没有朝着远离骚动的方向跑,反而如同鬼魅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更靠近棚户区中心、人员也更杂乱的地带潜行而去。
他要主动接近危险,在混乱的边缘游走,寻找那条可能存在的“补给线”,寻找任何一个可以被他利用的破绽。
困兽之斗,不在沉默中消亡,便在险境中搏出一线生机。他的身影在交错的光影和杂乱的建筑废墟间时隐时现,如同一道追寻着风暴眼的孤魂。
而在那片刚刚引发骚动的区域,几个灰衣人正皱着眉头,看着一只被击毙的、体型硕大的野狗,以及被它撞翻的几个垃圾桶,为首的按着耳麦,低声汇报:“……只是野兽惊扰,虚惊一场。重复,未发现目标踪迹。”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处理这起“意外”时,他们苦苦搜寻的目标,已经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利用这短暂的缝隙,再次消失在了棚户区深不可测的阴影迷宫中,并且,将目光投向了他们更致命的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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