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棚户区还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倦意里,只有零星几家为生计所迫的早炊,冒出些许呛人的煤烟味。周文斌揣着那张如同烙铁般烫人的纸条,怀里小心兜着顾清澜从所剩无几的口粮里匀出来的两个杂面饼子,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出了窝棚。
老葛的“诊所”位于棚户区最边缘,几乎要挨着垃圾填埋场,是个半埋在地下的窝棚,比陈默他们那个还要低矮破败,门口常年挂着一块看不清颜色的破布帘子,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草药、消毒水、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动物标本气味的复杂味道。
周文斌到的时候,破布帘子后面已经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老葛年纪大了,觉少,通常起得很早。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才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窝棚里更是狭窄逼仄,四面墙都被各种瓶瓶罐罐、晒干的草药、以及一些形态怪异、泡在不明液体里的标本占满,只留下中间仅容转身的空间。一个干瘦、佝偂、头发稀疏花白的老头,正就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在用一把小锉刀仔细地打磨着什么骨制的小物件。正是老葛。
听到动静,老葛头也没抬,只是从老花镜上方翻了翻浑浊的眼珠,瞥了周文斌一眼,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又是你小子。怎么,又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周文斌讪笑一下,将怀里还带着体温的杂面饼子放在旁边一个相对干净的破木箱上。“葛叔,早。没……没啥大事,就是……想来跟您打听点事儿。”
老葛放下手中的锉刀和骨件,拿起旁边一块油腻的布擦了擦手,目光在周文斌脸上逡巡着,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其年龄和处境不符的精明。“打听事?用不着拿这个。”他指了指饼子,“陈默那小子呢?有些日子没见他来了。”
周文斌心里一紧,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默哥……他有点别的事,忙。”他含糊带过,立刻切入正题,“葛叔,您见识广,我想问问,您有没有听说过,或者感觉到过,咱们这地界,有时候地底下……会传来一些特别的动静?不是打雷,也不是车过,就是……一种很有规律的,像是……心跳一样的震动?”
老葛闻言,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周文斌看了好几秒,直看得周文斌心里发毛。然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角一个堆满杂物的架子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看起来极其老旧、甚至有些破损的、像是铁皮罐头盒改装的东西,上面还连着两根褪了色的电线,线头裸露着。
“动静?”老葛把那个“罐头盒”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子在这儿住了十几年,听的见的怪事多了。地底下的动静?哼哼……”
他干笑两声,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小子,到底惹上什么了?前些天来问那怪血,现在又来问地动?别跟老子打马虎眼。”
周文斌知道瞒不过这老狐狸,一咬牙,压低了声音:“葛叔,不瞒您说,是默哥……他可能摊上大事了。跟东南边那个突然塌下去的大坑,还有坑底下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有关!他……他好像被困住了,这是他想办法送出来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折叠的纸条,展开,推到老葛面前。“这是他传出来的,一种节奏。我们怀疑,跟地底的震动有关!”
老葛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拿起纸条,凑到油灯下,那双布满老年斑和厚茧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炭痕,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模拟那种节奏。
半晌,他放下纸条,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这节奏……不寻常。”他喃喃道,“不像自然现象,倒像是……某种机器,或者……活物?”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周文斌:“陈默现在在哪儿?”
周文斌指了指东南方向:“那边,一个废弃院子,被一帮来历不明、穿着灰衣服的人看起来了!”
“灰衣服?没标识?”老葛追问。
“没有!看着就不像一般人,厉害得很!”
老葛沉默了片刻,转身又从杂物堆里翻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个更小的、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以及一个巴掌大小、像是石磨盘磨心、中间镶嵌着一根纤细银针的古怪物件。
“老子年轻时候,跟过地质队跑过几年腿,也跟些挖坟掘墓的‘土夫子’打过交道。”老葛一边摆弄着那些小物件,一边沙哑地说道,“地脉有异,山川有灵,有些东西,科学仪器未必灵敏,老祖宗传下来的土法子,有时候反而能摸到点门道。”
他将那个镶嵌银针的小石盘放在地上,又从一个油纸包里倒出些灰黑色的粉末,在石盘周围细细撒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也听不清是什么。
周文斌屏住呼吸看着。
只见老葛做完这些,示意周文斌也安静。窝棚里只剩下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过了约莫一两分钟,在周文斌几乎以为这老家伙在装神弄鬼时,那石盘中央的纤细银针,竟然开始极其轻微地、以一种独特的韵律,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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