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城,春雨缠绵,如烟似雾,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层湿润而朦胧的灰青色里。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气息,却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料峭的寒意。就在这样一个细雨霏霏的周末,萧晴接下了阳城市文旅局下属一个新开业景区的主持工作。活动地点在阳城近郊,规格不低,据说会有不少政府领导和本地企业家出席。点名要她,是对她专业能力的认可,也是阳传大学播音主持系的一块招牌。萧晴没有多想,只当是又一个锻炼和积累经验的机会。
直到她早早赶到现场,拿到主办方最终确认的活动流程表,目光扫过“特邀嘉宾及致辞环节”时,那个熟悉得让她心尖发颤的名字,赫然在列——万鹿鸣,万氏集团董事长。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了一瞬,耳边淅沥的雨声、工作人员匆忙的脚步声都退得很远。她捏着流程表的指尖微微泛白,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了几口带着湿意的冰凉空气,试图压下那瞬间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是惊讶?是慌乱?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期待?
不,不能期待,她对自己说,也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只是众多嘉宾中的一个,而她,只是这场活动的主持人。
开业庆典在景区依山傍水的中心广场举行,舞台是临时搭建的,虽做了防雨处理,但在细密雨丝的持续浸润下,仍显得有些湿滑。领导嘉宾席设在有顶棚的观礼区,专人撑伞,舒适体面。而作为主持人,萧晴只能站在舞台中央,暴露在绵绵春雨之下。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浅杏色职业套裙,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话筒,努力维持着专业的微笑和清晰的吐字。
市长致辞,文旅局长介绍项目,然后是企业家代表发言。当自己念出“万氏集团董事长万鹿鸣先生”时,觉到自己的心颤了一下。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嘉宾席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演讲台。他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雨丝在他身前身后织成细密的帘,却无损他半分气势。他甚至没有看旁边的引导人员,目光平视前方,只是在经过她身侧时,脚步稍稍地顿了一下,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瞬间,萧晴似乎感觉到一道极沉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掠过,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万鹿鸣的致辞简洁有力,围绕文旅融合与城市发展,格局开阔,数据清晰,赢得台下阵阵掌声。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落在台下嘉宾和媒体区域,没有往主持人站立的方向偏移分毫。只有坐在前排眼尖的人或许能注意到,这位素以冷静着称的万董,在发言间隙,余光似乎总是不经意地扫过舞台中央那个撑着伞、身影在雨幕中略显单薄的女主持。当看到冰凉的雨丝偶尔被风吹斜,打湿她额前的碎发和透明的雨衣时,他握着演讲稿边缘的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一个多小时的开业庆典,流程紧凑。终于到了尾声,萧晴按照既定程序,引导领导嘉宾退席。雨,不知何时下得更密了,不再是温柔的烟雨,而是成了淅淅沥沥的雨线,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舞台地面积蓄了一层薄薄的雨水,在灯光映照下反着光。
“感谢各位领导、各位嘉宾的光临,本次开业庆典到此圆满结束!祝愿景区年年月月人潮如涌……”萧晴用清朗悦耳的声音做着最后的收尾,脸上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准备在领导们离席后,自己也从侧方台阶退场。
然而,就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微微欠身示意,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舞台中央时,意外发生了。高跟鞋的鞋跟恰好踩在一处被雨水浸润得格外湿滑的接缝处,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啊!”一声低促的惊呼被她强行压回喉咙,但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手里的伞脱手飞出,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远远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出于职业本能,也是下意识的保护,她紧紧攥住了那只话筒,没有让它摔出去发出刺耳的噪音。
“砰!”一声闷响,她结结实实地摔坐在了舞台上,尾椎和手肘传来钝痛,更糟糕的是,膝盖磕在了舞台坚硬的边缘,一阵尖锐的痛楚立刻传来。
工作人员惊呼着从两侧跑上来。“萧主持,没事吧?”“快扶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尚未完全散去的宾客也纷纷侧目。
就在两名工作人员刚触碰到萧晴手臂,试图将她搀扶起来时,一个身影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拨开人群,大步冲上了舞台!正是本已退场、即将走向休息区的万鹿鸣!
他脸色绷得极紧,眼底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怒与担忧,几步就跨到了萧晴身边,蹲下身,完全无视了旁人惊愕的目光和伸过来的手。
“别乱动!”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镇住了想要帮忙的工作人员。他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萧晴的头部和脊椎,确认没有撞击到要害,然后目光迅速落在她蜷起的左腿上。浅杏色的裤袜在膝盖处已经破了,渗出一片刺目的鲜红,混合着雨水,显得有些狼狈。
“摔到哪里了?除了膝盖,还有哪里疼?”他问,语气是极力克制后的平稳,但距离最近的萧晴,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和他眼中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焦灼。
“我……我没事,就是膝盖磕了一下……”萧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毫不掩饰的关切弄得心慌意乱,疼痛之余,更多的是无措。她想自己站起来,证明并无大碍,但刚一动,膝盖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脸色也更白了几分。
“别动!”万鹿鸣低喝一声,不再犹豫,伸出双臂,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便将湿漉漉、略显狼狈的她打横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果断而小心,仿佛怀里是易碎的珍宝。
“万董,这……”景区负责人一脸惶恐地凑过来。
“医务室在哪?带路!”万鹿鸣打断他,声音冷峻,不容置喙。他抱着萧晴,大步流星地跟着指引方向走去,甚至没忘了对旁边自己的助理快速吩咐:“小康,招呼好各位领导,请他们先去‘松涛苑’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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