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变得急切了些,带着一种迫切想要点醒她的意味:“我怕你最终会受伤,萧晴。那种伤害,可能远比你想象的要深,要复杂。你那么优秀,未来有无限可能,何必……何必让自己陷入这样一场从一开始就布满荆棘、看不到明朗未来的感情里?”
亚明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萧晴一直试图回避或模糊处理的现实核心。他没有指责,没有贬低任何人,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万鹿鸣已婚的身份,背后复杂的利益网络,林凤的存在,以及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这些,萧晴何尝不知?只是很多时候,她选择不去深想,或者被万鹿鸣偶尔流露的温柔和那句“重逢”的宿命感所迷惑。
此刻,被亚明如此直白而恳切地指出,萧晴感到一阵冰冷的心悸,同时也有一种被真心关怀的暖流划过。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学长,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可是,感情有时候……不是知道就能控制的。” 她抬起头,眼中有着迷茫,也有着某种亚明无法完全理解的执拗,“我也在问自己,这条路对不对,值不值得。但现在……我好像还没有找到退出的理由,或者说……勇气。”
她承认了自己的挣扎,也坦言了目前的沉溺。这比单纯的道歉或拒绝,更让亚明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他知道,自己能说的、能做的,已经到此为止了,他是无法阻止一个女孩奔赴自己的心爱之人的,尽管那条路布满了千难万险,他唯一能做就是当她有一天想要回头时,他会随时出现在她的身边,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那个伤害她的人。
转天下午,万鹿鸣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被敲响,得到应允后,欧阳亚明推门而入。他没有穿往常休闲的记者装扮,而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衬衫和长裤。
万鹿鸣从一份文件中抬起头,看到是他,有些意外。亚明很少直接来他办公室,尤其在这种非家庭聚会的场合。他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目光带着惯常的审视和一丝长辈的疏淡:“亚明?有事吗?” 他示意亚明在对面坐下。
亚明没有坐下,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毫不闪避地直视着万鹿鸣。这个姿态,不再是一个晚辈对长辈,更像是一个平等的对话者,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小姨夫,”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我找你,是想跟你谈谈。”
万鹿鸣微微挑眉,似乎对他略显严肃的架势感到些许玩味,但依然保持着风度:“谈什么?坐。”
“就几句话,站着说就行。” 亚明拒绝了坐下的提议,他的视线锁住万鹿鸣,“我想问问你,你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什么这样下去?” 万鹿鸣的眉头蹙了一下,隐约猜到什么,但不确定这个一向温和懂事的外甥为何突然如此直接。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借以掩饰瞬间的波动,语气依旧平淡,“你指的是什么?”
亚明看着他故作不知的样子,心底那簇为萧晴担忧的火苗烧得更旺。他不再绕弯子,直接挑明,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的情绪:“我说萧晴!万鹿鸣,你打算就让她这样一直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吗?”
“砰”一声轻响,万鹿鸣手中的茶杯底座与桌面磕碰了一下,几滴褐色的茶水溅了出来。他显然没料到亚明会如此单刀直入,更没料到他会直接叫出“萧晴”的名字,用如此尖锐的措辞。
万鹿鸣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放下茶杯,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桌上的水渍,动作依然优雅,但紧绷的下颌线和骤然变得锐利冰冷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震动和不悦。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亚明,那目光不再是长辈看晚辈的温和,而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带着威压的审视:“亚明,”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落地,“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这是反击,也是划清界限。他在提醒亚明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也在质疑亚明介入此事的立场。
亚明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退,他挺直了脊背,迎着他冰冷的目光:“我以萧晴学长的身份,以……一个关心她、不希望她受到伤害的爱慕者的身份!”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我看得出来,萧晴她对你是认真的,她不是那种随便攀附权贵的虚荣女孩,可你呢?你能给她什么?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第三者身份?一段永远无法公之于众的关系?还是等到我小姨发现,或者等到你腻了的那一天,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压力和伤痛?”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但话语里的质问却更加有力:“你是成功的企业家,是受人尊敬的院长,你有你的身份、你的家庭、你的社会地位需要维护。可萧晴呢?她才二十岁!她的未来刚刚开始!你有没有想过,你给她的这种‘关系’,会给她的人生带来什么?如果有一天事情曝光,承受舆论谴责、前途尽毁的会是谁?是你,还是她?”
亚明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担忧、以及对萧晴未来的焦虑,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他不再顾忌所谓的辈分和情面,此刻,他只是一个想要保护重要之人的男人。
万鹿鸣的脸色在亚明的质问下,一点点沉了下去,变得晦暗不明。他没有立刻反驳,亚明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割开了他一直试图维持的某种平衡和自欺,将他最不愿面对的现实**裸地摊开在两人之间。
这场男人之间的对话,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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