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东海,无名孤岛。
咸湿的海风掠过嶙峋的礁石,带起大片海雾。在岛上最高的黑色玄武岩平台上,站着数十名身穿黑袍、脸戴面具的人。他们围成一圈,中央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青铜巨鼎,鼎身刻满了奇异的机械纹路,鼎中火焰燃烧,映得每个人脸上的面具都显得阴森诡异。
“时辰已到。”
一个干涩刺耳的声音响起。黑袍人群自动分开,一名身材高大、脸上戴着半张赤铜面具的男子缓步走出。他左手拄着一根雕满齿轮纹路的金属杖,右手托着一个水晶球,球内雾气翻腾,隐约能看见星辰流转。
正是公输墨。
“各位同门,”公输墨的声音在岩壁间回荡,“百年蛰伏,今朝当醒。天工院的荣光,应当重现于世了。”
他举起水晶球,球内的雾气骤然明亮,投射出一幅幅幻象:精巧绝伦的机关兽、威力惊人的地火雷、可以载人飞行的木鸢、甚至……一扇缓缓开启的、通往未知之处的巨门。
台下的黑袍人纷纷跪倒,齐声高呼:“恭迎院主!”
“院主?”公输墨冷笑,“天工院早已覆灭,何来院主?我公输墨,今日要立的不是‘院’,是‘教’——‘技术神教’!”
他转身,面向大海,声音陡然高亢:“百年前,太祖皇帝为夺取《寰宇堪舆图》,剿灭了天工院,污蔑我们研究的是‘奇技淫巧’。可笑!他夺图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掌控龙脉,永固皇权!他害怕的,从来不是技术本身,而是技术可能带来的平等!”
“技术一旦普及,农夫可以用得上水车灌溉,工匠可以用得上机械提高产量,女子可以用得上纺纱机实现自立……到了那时,谁还需要皇帝?谁还需要贵族?所以,他们要垄断技术,要将它束之高阁,要让它成为少数人的特权!”
公输墨猛地转身,面具下他的眼神显得疯狂:“但我们不同。我们激进派相信技术不是工具,是神权!掌握技术的人,应当成为神使,统治天下!”
他挥动金属杖,杖尖射出一道火光,击中青铜巨鼎。鼎身的纹路骤然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有无数齿轮在内部转动。
“看吧!”公输墨张开双臂,“这才是技术的真谛力量!绝对的力量!足以改变世界、重定秩序的力量!”
黑袍人们激动得浑身颤抖。
“然而,”公输墨话锋一转,声音变冷,“有人背叛了这一理念。沈家那些自称‘渐进派’的叛徒,他们竟然要将技术‘普惠’于民!他们竟然要让那些愚昧的农夫、卑贱的工匠,都来分享神权!”
“这是亵渎!”一名黑袍人嘶声道。
“是亵渎,”公输墨点头,“更是愚蠢。技术一旦普及,就失去了它的神圣性。当人人都会制造水车、配制火药时,谁还会敬畏技术?谁还会崇拜我们?”
他走到巨鼎前,将手按在鼎身上:“所以,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必须在三门开启之前,夺回所有的密钥,掌控所有的技术。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建立‘技术神国’。在这个国度里,只有通过考验的精英,才能学习高深的技术;只有忠心于神教的人,才能享受技术的成果。至于那些愚民……他们只配做苦力,只配被统治!”
“神国!神国!神国!”黑袍人们狂热地高呼。
公输墨满意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展开。羊皮上是用朱砂写就的宣言,标题触目惊心:
《告天下技术同人书——技术神权宣言》
“即日起,将这份宣言抄送天下各州。”公输墨沉声道,“凡是工匠、学者、研究格物的人,都可以阅览。愿意追随神教的,可以来东海‘墨岛’朝圣。至于沈家……”
他神色变得冷酷:“传我令:凡是杀死沈清禾的人,赐予‘神使’之位,享受终身供奉。凡是夺回密钥的人,封为‘长老’,掌管一部技术。”
“还有,”他补充道,“给萧绝去信。告诉他,如果愿意与我神教合作,共取天下,神教可以助他一统九州。如果执意与沈家为伍……便是神教的敌人。”
黑袍人领命而去。
公输墨独自站在巨鼎前,望着鼎中的火焰,喃喃自语:“沈清禾……你确实是个天才。可惜,你选错了道路。”
他抚摸着脸上被火药灼伤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这一箭之仇,我必百倍奉还。”
海风呼啸,卷起宣言的抄本,飞向茫茫大海。
而这些抄本,将在半个月内,传遍大景各州。
一场关于技术伦理、权力归属、文明方向的终极争论,就此开始。
……
五月底,沧州理工学院。
沈清禾放下手中的《技术神权宣言》抄本,脸色凝重。她面前坐着李晏、沈建州、林雅、沈锐,以及刚刚赶到的苏月见。
“公输墨这是要……建立教派?”林雅难以置信,“技术神教?他疯了吗?”
“他没疯,”沈清禾摇头,“他非常清醒。他看到了技术的强大力量,也看到了这种力量可能带来的颠覆。所以他要垄断它,神化它,用它来建立新的统治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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