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顷慈再次词穷。
金光瑶对他有多好,是连旁人都能看出来的好。
往日哪怕生气也不会过夜。
这次不知道怎的,他心里就想有朵无名的火,烧得他坐立难安,恨不得躲远点,再躲远点。
他在躲金光瑶。
可是躲得理由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不像是会因为一点小事置气的人。”金子轩一语道破他的脾性。
他说出的那些话里只有委屈的控诉没有恼怒。
那他这些天的生气就很难成立。
不生气,他躲金光瑶做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他要成亲了吧?”
聂顷慈不自觉垂了下头,金子轩立马发觉出来自己猜对了。
他更加疑惑:“为什么?你不是赞同他这场婚事吗?”
“我不是他的亲人,赞同不赞同轮不到我的。”
“但你心里还是有点不赞同。”
“我只是不太习惯...”这些天日夜难眠的不只有金光瑶,习惯一直是件很可怕的事。
聂顷慈趁着这次反省了很多次,他想,他是不是有点太亲近金光瑶了。
他心疼他的往事,他将他那句‘只有他’信以为真。
可是他忘了,金光瑶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他。
他会娶妻,会生子,他会有他的生活。
连他的兄长都不能说只有他的家人,更何况其他。
不可否认在反应过来那一瞬,聂顷慈是迷茫的,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封闭的熬过模糊而又昏暗的生活。
金光瑶的日夜陪伴让他对他愈加依赖。
他要是娶妻了,他...怎么办?
聂顷慈想不通,越是想不通他就越想躲。
他不是在怨金光瑶,他只是搞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又该怎么变回来。
“子轩,我不明白。”聂顷慈面露挣扎地说,“我真的不明白。”
“我该祝福他的。”
无论是朋友又或是亲人,他都该祝福他。
金子轩不明白他这句突兀的话,但在注意到他眼纱下那滴不易察觉的晶莹时,他知道了这句话的真诚程度。
一个自小眼盲需要一点点适应世界的人再怎么表现稳重成熟,他都是一个自幼丧父丧母,万事只能自己摸索的孩子。
在他贫瘠的生活里金光瑶占据了太多。
“你可以自己想清楚的。”金子轩把茶点推给他说,“你不觉得嘛,你真的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差。”
聂顷慈不说,但只要与他相处久些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走不出眼盲这道坎。
他将眼盲与不好挂钩,无论他有多好,在他心里他都是不好的。
奉献自我的希望旁人好,有时候何尝不是另一种的自我埋葬。
金子轩见过聂顷慈练剑的样子,他真的比他想象中厉害很多倍。
“如果我是你,那谁都没有我自己怎么想的重要,委屈自己,我做不到。”
金子轩只能说这么多。
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他能说出这些全靠读过的书。
共情这件事最大化的就是消耗自身,用自己的伤处共情旁人的伤处。
聂顷慈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沉默地吃了口噎人的点心,发自内心说了句:“你安慰人的方式很差。”
“我没安慰过谁,你该觉得荣幸。”
“......”
有时候聂顷慈不得不羡慕金子轩这臭屁的德行。
至少想的事会少些。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在金子轩的催促下聂顷慈这才不情不愿的回来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金光瑶。
又或是怎么面对自己不明不白的私心。
幸好,最近这两天金光瑶太忙了并没有机会缠着他。
他走进黑漆漆的寝室,心里的情绪纠葛在一起,叫他分不清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乱糟糟的状态。
他以前从未这样过。
聂顷慈叹息一声,洗漱完穿着身寝衣,躺靠在床榻上,期间连灯都没点过。
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像宅子里住了只鬼,有时候会去院子里送药的药师经常这么说。
聂顷慈心里想着那道不知道有没有回来的身影,在被一双手搂住腰间时,他才反应过来床上有着另外的人。
“谁!”聂顷慈下意识挣扎,没成想那只手臂就像和他对着干一样,越收越紧。
聂顷慈反应过来敢这么做的只有谁:“阿瑶,你放开我。”
“不要。”金光瑶简洁的拒绝。
他赖皮地往他怀里蹭了蹭,酒气重到难以让人忽视。
聂顷慈抿着唇退了推他,尝试几次发觉没用后,只能认了输。
他看着天花板,叹息一声问:“洗漱了吗?”
“洗了,阿瑶没吐过的,公子不要嫌阿瑶脏。”金光瑶窝在他颈窝处,炙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脆弱的脖颈上。
聂顷慈呼吸乱了一拍,他只当这是被误解的无奈:“我不是嫌弃你脏,你要是没洗,我帮你就好...”
“一身酒气会难受。”
“公子待阿瑶真好。”金光瑶满足地哼笑两声。
他最爱说这些话哄他。
酒气乱了神志,就连未喝醉的人也仿佛得了消愁的能力。
聂顷慈暂时忘掉那些别扭,喃喃说:“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呢。”
“阿瑶,又要多一个人对你好了,你应该是开心的,对吗?”
“不要。”金光瑶又是十分简洁的回答。
聂顷慈错愕片刻,疑惑道:“不要?什么不要?”
“不要别人,阿瑶只要公子。”
“难不成你还能不娶妻了?”
“不喜欢也要娶吗?”
“你总有会喜欢的人,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不会是别人。”金光瑶睁开眼睛,在夜里亮着光的眸子只有在看他时才会没有半点杂质。
他已经把他所有真情都给了他。
“公子,不会有别人。”他的眼神不知道何时多了几分哀怨,他低声喃喃,“阿瑶爱您,怎么会有别人。”
一句话快把聂顷慈汗毛炸起来了。
“什么?”
聂顷慈又开始了挣扎。
他脑子已经被他这句话搞得昏头昏脑,不清不楚了。
“你先放开我,放开!”聂顷慈用了些力道,为了挣开他直接掉下了床榻。
他一脸荒谬地坐在地上,幸好下面铺了层毯子,不然他恐怕会更狼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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