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挣扎着从床边滑跪到地上,声音哽咽破碎,带着她惯用的、我见犹怜的颤音:
“侯爷……侯爷您终于来了!妾身知道错了,妾身都是被逼的……求您看在辉儿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次吧侯爷……”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柳姨娘那泫然欲泣的表情都有些僵硬,才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他向前迈了半步,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笼罩住跪地的她。
“柳芸儿,”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十几年的戏,该落幕了。”
“我来,就想问问你,为何要走到这一步?”
柳姨娘脸色骤变,她看着萧弘毅那双只剩下死寂的眼睛,脸上那副柔弱无助的表情,如同劣质的面具般,一点点剥落。
泪水瞬间收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绝望、疯狂和长久压抑后释放的扭曲神情。
她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妖异,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为什么?”她止住笑,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侯爷,到了现在,你还问这种蠢问题?”
“你是爱我吗?哈哈哈哈哈……”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爱的,不过是我精心伪装出来的温顺!”
“每次看着你这个蠢货被我几句话就哄得晕头转向,我心里都觉得可笑!萧弘毅,你就像一头被我牵着鼻子走了十几年的蠢驴!”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骤然变得幽深,陷入了某种偏执的回忆,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快意:
“你以为我想进这侯府?对着你这个无趣懦弱的男人曲意承欢?”
“我告诉你,我柳芸儿虽是柳家旁支庶女,但也曾有过心上人!”
“他叫陈明远,一个连赶考盘缠都凑不齐的穷书生。
“他会为我采撷山野最美的雏菊,在月下为我念‘蒹葭苍苍’……我们本可以清贫相守,了此一生!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带着刻骨的恨意:是柳家!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
他们打断他的腿,将他像条狗一样扔出京城!然后把我像货物一样塞进来给你做妾!
萧弘毅呼吸微窒。
“我以为他死了,我的心也死了,行尸走肉罢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诡异而缥缈,带着一种病态的憧憬,“可是……老天有眼,我又见到了他。”
“他没死,他被组织救了。他找到我,告诉我, 只要我们帮成就大业,就能推翻这一切,建立新的秩序。到那时,我们就能真正在一起,再无人能阻挠。
她逼近一步,眼中燃烧着扭曲的火焰:所以,这十几年,是隐忍!是潜伏!是我和明远为了共同的目标所做的必要牺牲!”
“你们萧家的权势、财富、人脉,都是我们献给组织的投名状!
她的目光掠过柔软与挣扎,但随即被更深的偏执覆盖:
辉儿……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在这冰冷侯府里唯一的温暖。可正因如此,我才更要为他谋划!”
“只有让他得到一切,让他手握权柄,他才不会重复我的悲剧,才不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我这是在为他铺就一条通天大道!”
没错!所有事都是我做的!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老不死的挡我的路,她就该死!周氏和她的小贱种占着嫡出的名分,他们就该死!萧弘业多管闲事,他更该死!”
萧弘毅看着她彻底疯魔的样子,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微弱牵绊,如同风中残烛,倏然熄灭。
他没有动怒,只是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和荒谬。他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噩梦中无法醒来的可怜虫。
他异常平静地开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柳芸儿,你揭发侯府,就算事成,你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一个罪臣妾室的名声?一个被家族连累、永世不得翻身的儿子?你这是要拉着他,与整个侯府同归于尽。”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柳姨娘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死死盯着萧弘毅。
“同归于尽?你错了!巫蛊和私盐,足以让陛下将你夺爵下狱,将侯府查抄!”
她向前一步,仿佛已经看到结局的笃定:“而我和辉儿呢?我们是‘大义灭亲’的功臣,是揭发逆案的证人!我哥哥会联合朝臣全力保全我们。”
“届时,一个被查抄的空壳子侯府,谁还会在意一个‘无辜’庶子和他‘深明大义’的生母,带着自己的‘私房钱’去往何处?”
“你以为我这些年,为什么费尽心机揽权,为什么要把手伸进公中?如果不是老妖婆没死成,你以为侯府还有几个子?早就通过博古斋都转了!”
“辉儿身上流着你萧家的血,是你父亲货真价实的孙子!你父亲在军中的那些老部下、老关系,认的是这份血脉香火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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