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厂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这里原本是杨厂长的地盘。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挂着那幅熟悉的“为人民服务”牌匾。
但此刻,走进这间屋子的几个人,站位却显得颇为微妙。
何大华走在最前面,步履沉稳地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前的待客沙发坐下。
杨厂长紧随其后,手里甚至还拎着刚才,顺手接过来的暖水瓶。
李怀德和其他几位副厂长,则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附近,没敢直接落座。
杨厂长拿起一只,干净的搪瓷杯。
熟练地往里面,放了一撮茶叶,倒上开水,然后端着放到,何大华面前的茶几上。
“何书记,您先喝口水,这水是刚烧开的,小心烫。”
杨厂长做完这一连串动作,才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
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又略带感慨的笑容。
“说实话,昨天我也被吓了一跳,那两个公安同志,气势汹汹地来找您。”
“也没说具体什么事,只说要核查你的底细。”
“当时我还真以为你,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心里直打鼓,想着咱们厂工会副会长要是出了事,我也得背个处分。”
说到这里,杨厂长摇了摇头,目光在何大华那身笔挺的,中山装上停留了片刻。
何大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让老杨你受惊了,昨天确实有些紧急情况,走的急。”
“但有些事涉及到,保密条例,所以之前也没法跟厂里通气。”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并没有透露具体的细节。
甚至连那个所谓的,任务是什么都没提。
但这番话听在屋里,其他人的耳朵里,分量却重若千钧。
李怀德站在一旁,眼皮子猛地,跳了两下。
他是主管后勤和人事的,最擅长琢磨人心。
何大华越是不说,越是显得高深莫测。
昨天公安刚查完底细,今天就坐着吉姆12,这种级别的专车回来,还直接升任一把手。
这说明昨天何大华,出去办的事,绝对是通天的大事。
“理解,完全理解。”
杨厂长连连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组织上已经下了命令,那咱们就得坚决执行。”
“上面给了我一个礼拜的时间,让我协助您熟悉厂里的全面工作。”
“您看,咱们是现在就开始,还是您先休息一下?”
何大华放下了茶杯,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时不我待,现在就开始吧。”
“厂里的生产任务重,交接工作不能拖泥带水。”
杨厂长立刻站起身,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李怀德等人。
“行了,老李,还有各位,你们也都看到了,何书记已经正式到岗。”
“你们先回各自的岗位上去,把手头的工作理一理,下午咱们开个班子会,专门汇报各自分管的,一摊子事。”
“别在这儿杵着了,让何书记清净清净。”
李怀德等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称是。
“何书记,那您忙,我们先出去了。”
李怀德带头,几个人排着队,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厚重的木门。
门一关,走廊里的空气仿佛才重新流动起来。
李怀德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流出来的汗,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他知道,从今天起,红星轧钢厂的天彻底变了。
以前他还能跟,杨厂长掰掰手腕,现在来了这么一尊大神,他以后必须得夹起尾巴做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红星轧钢厂的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虽然高层的具体任命,还没正式下发红头文件到车间。
但何大华坐着吉姆轿车、杨厂长亲自迎接。
并且两人在办公室里,密谈的事情,已经被有心人,传得沸沸扬扬。
行政楼里的办事员们,消息最灵通,他们私下里都在议论。
新来的厂长,级别高得吓人,是行政六级的高干。
这种级别一般都是,在部里当司长甚至更高的职位,能来轧钢厂当厂长,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逐渐传到了下面的生产车间。
只不过,传到车间工人们,耳朵里的时候,信息出现了偏差和滞后。
大部分普通工人只知道,厂里要来一位新厂长,级别很高,但具体是谁,大家都在瞎猜。
有些老员工虽然听说是何大华,但根本不敢相信,毕竟昨天何大华还是个“旷工被查”的反面典型。
中午十二点,下班铃声准时响起。
工人们拿着饭盒,成群结队地涌向食堂。
嘈杂的食堂里充满了,饭菜的香气和人们的交谈声,铝制饭盒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食堂的一角,几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老工人,围坐在一张长条桌旁。
这几个人在厂里,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坐在最中间的是,八级钳工易中海。
他对面坐着的是,七级锻工刘海中。
旁边还有几个六级、七级的高级技工。
这个小圈子代表了车间的技术权威。
易中海今天没什么胃口,他只打了一份白菜土豆,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饭盒里的馒头。
昨天何大华回大院时的场景,还在他脑子里晃悠,让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刘海中却显得格外兴奋,他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外人注意。
这才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开口。
“哎,老易,老张,给你们透个底,咱们厂啊,马上就要变天了。”
这一句话,立刻把周围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易中海抬起眼皮,看了刘海中一眼,停下了手里的筷子。
“老刘,你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厂里天天都有新闻,什么变天不变天的,别瞎咋呼。”
刘海中见易中海不信,有些急了。
他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这回可不是瞎咋呼,这是我刚才去车间主任办公室,领料的时候。”
“亲耳听王主任说的,千真万确,咱们杨厂长,马上就要调走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