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夜,比福建更热,也更潮。
空气里像是能拧出水来,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萧辰骑着一辆从日军运输队那儿“借”来的偏三轮摩托车,在珠江边的公路上狂飙。
车斗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个装刀的藤条箱跟着颠簸。
三天。
他几乎没合眼。
那辆日军卡车被他在半路截了,一车的小鬼子连枪栓都没拉开,就被他用钢盔挨个开了瓢。
可惜,车上只有几箱罐头和子弹,那批真正的“毒货”,早就走了水路。
“吱——”
刹车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摩托车在珠江码头边上画了个半圆,稳稳停住。
萧辰跨下车,使劲吸了吸鼻子。
这里是全广州最繁华的地界。霓虹灯闪烁,江面上花船穿梭,留声机里放着软糯的粤曲,空气里飘着烤鹅和海鲜的香味。
但在这股子烟火气下面,萧辰还是闻到了那股味儿。
那股子只有在乱葬岗和731实验室里才能闻到的,带着腥甜和腐烂气息的味道。
“狗改不了吃屎。”
萧辰啐了一口,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锁定在了江边那座最气派的建筑上。
大世界娱乐城。
门口停满了锃亮的小轿车,穿旗袍的阔太太和西装革履的绅士进进出出。
萧辰提着藤条箱走了过去。
他现在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好。
三天赶路,脸上全是胡茬和油泥,那件白衬衫早就变成了灰色,领口还敞着,露出一身精悍的肌肉。
“哎哎哎!干什么的?”
门口两个印度巡捕举着警棍拦住了路,一脸鄙夷地打量着他,“要饭去后门,这是你能来的地方?”
萧辰没说话。
他只是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巷子。
一个穿着条纹西装、梳着大背头的混混正靠在墙角抽烟,看样子是个在外围放风的打手。
两分钟后。
萧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扯着身上的条纹西装。
这衣服太小了,尤其是肩膀和胸口的位置,勒得紧绷绷的,只要动作稍微大点,线头就能崩开。
至于那个混混,这会儿正光着膀子在垃圾桶后面睡得香甜。
萧辰把那张皱皱巴巴的请柬递给巡捕。
巡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请柬上的名字——“斧头帮,张大胆”。
“进去吧,别惹事。”巡捕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萧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放心,我是来讲道理的。”
走进大厅,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巨大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长条桌上摆满了洋酒和精致的糕点。
大厅正中央,搭了个台子。
一个留着八字胡、满脸油光的胖子正站在麦克风前,手里举着一杯暗红色的液体,唾沫横飞。
“诸位!诸位同仁!”
胖子的声音尖细,透着一股子谄媚,“这就是我刚才跟各位提过的,大日本帝国皇室秘制的天照神酒!”
“这酒啊,那是用了七七四十九种名贵药材,加上最先进的生物技术酿造的。喝一口,延年益寿;喝一瓶,那是返老还童啊!”
台下坐着的一群商界名流和买办,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里放光。
在胖子身后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二十个贴着膏药旗的木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已经打开了,露出了里面墨绿色的玻璃瓶。
萧辰站在角落里,手里抓着一把花生米,眯着眼看着台上的表演。
他的神识已经铺开了。
那些瓶子里装的哪是什么酒。
那就是稀释过的尸毒原液。
虽然比不上万蛊窟里那种化神雾霸道,但只要这东西喝进肚子里,不出三天,人的内脏就会开始溃烂,最后变成一具只知道咬人的活尸。
这帮日本人,是想在广州制造一场瘟疫,不费一枪一弹就瘫痪这座城。
“来来来,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胖子王德发一脸得意,转身拿起一瓶还没开封的“神酒”,拿开瓶器就要往木塞上钻。
“为了表示诚意,这第一瓶,我请大家喝!”
“好!”台下一片叫好声。
几个穿着和服的日本人坐在第一排,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端着酒杯等着看戏。
王德发手里的钻头已经钻进木塞了。
只要拔出来,这瓶子里的毒气一散,整个大厅的人都得遭殃。
萧辰把手里的花生米扔回盘子里。
右手在桌上顺了一根银筷子。
两根手指夹住。
手腕一抖。
“着。”
没有破空声。
只有一道银光,快得像是凭空出现的闪电,瞬间穿过了几十米的大厅。
“崩!”
一声脆响。
王德发手里的酒瓶子,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墨绿色的液体溅了他一身,也流了一地。
“啊——!!”
王德发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液体溅到他的脸上和手上,瞬间冒起白烟,皮肤像是被开水烫过的猪皮一样翻卷起来。
流到地毯上的液体更是滋滋作响,眨眼间就蚀穿了地毯,在地板上烧出一个个黑洞。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
全场死寂。
那些刚才还嚷嚷着要尝尝鲜的富商们,一个个吓得脸都绿了,手里的酒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这哪是酒?这他妈是硫酸吧?
“谁?是谁干的?”
第一排的几个日本人猛地站起来,手已经摸向了怀里的王八盒子,一双双眼睛像饿狼一样扫视全场。
“这酒劲儿大。”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大厅最后面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众人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不合身条纹西装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从角落里走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嫌弃地扯了扯领带,把那颗早就绷得难受的扣子给解开了。
“喝了容易烂肠子。”
萧辰走到灯光下,目光扫过台上还在惨叫的王德发,最后落在那几个日本人的脸上。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让人骨头发寒的冷意。
“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我替你们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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