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敛下双眼,随即又抬起,掩住自己真实的眼神,换上职业的笑容。
“对嘛,就该这样笑。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个大门不出的叶家大小姐,我可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然,你去找下沈寂,我听说你跟他关系匪浅,怎么,你都要跪舔到我脚下了,你口口声声说的人,也没见他为你说一句话。
呃,对了,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做什么中医医师的。
怎么,你不是道德感很强的淳朴乡下姑娘吗?还想着脚踏几只船?
也不怕自己摔死。”
叶白英本想看柳夏崩溃,哀求她的样子。
但眼前的柳夏却将笑容收了起来,她知道,就算她下跪,叶白英也不会松口。
是她病急乱投医了。
尊严于绝境中的人来说的确不值钱,但不值钱也没必要让人随意践踏。
柳夏拿起手机,打算离开,这时,柳向晓来电话了。
她接通了电话,“姐,快来政府大楼,阿婆……跳楼了,呜呜呜……”
柳夏的脑子瞬间发热,一片空白,手脚冰冷,牙齿在打颤,“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了。”
柳夏甚至都忘记该怎么呼吸,她的唇苍白的如死人,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走。
可她没有哭。
人到极度悲伤和害怕的时候,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
抬眸,空洞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叶白英,随即跑了出去。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政府大楼的。
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姐。”柳向晓奔向人群外的柳夏。
围观的人们将目光看向柳夏,眼里满是疼惜。
“阿婆不知从哪里看见你的那篇报道,她找到报社去,想让他们撤销不实报道。
她说怎么污蔑她,泼脏水给她都没关系,但不能将脏水泼给你。
说什么是她害了你。
报社的人将她当神经病赶了出来,她便来到政府大楼,拿着那份判决书,还有几十年前关于她被敌人抓去营里的证明。
我赶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楼顶,拿着喇叭循环说着她以前的事。”
柳向晓哭着将王阿婆的事说了个大概。
地上的血迹红得刺眼,一张白布盖住了王阿婆最后的体面。
柳夏走近,蹲下,掀开白布的一角,眼泪滴落在那变形了的脸部,融在血里,像是王阿婆的流出的血泪。
站在一旁的警务和医务人员默默地看着柳夏。
她没有哭喊甚至没有发出声音,连悲伤都是静默的。
拿起地上染血的老人机。
王阿婆将手机护在怀里,除了染血外,没有受到一点破坏。
屏幕显示着播放画面,只是已经播完了,停在那里。
柳夏站了起来,摁下播放键。
“领导,六十多年前,我被抓去敌营里,受尽了折磨,好不容易等到我们胜利了,活了下来。
领导们都为我们这群受难的妇女正名了,让我们重新开始生活。
如今的生活倒是越来越好了,可为何我的同胞们还污蔑我,说我是荡妇!
将我那段非人的过往说成是我本性放荡,他们不是我的同胞吗?为何跟敌人那般捅我刀子。
污蔑我,还以此来污蔑的我孙女柳夏。
我们不是明明已经打败了敌人,我们不是明明已经建立了新中国,我们不是明明已经过上好日子了吗?
为什么掌握发声权力的他们,要颠倒黑白地让我们活不下去!
他们是同胞还是敌人?
你们还能不能保护我们人民群众?
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懂官场,不懂商场,也不懂报社,我没权没势,想要维护自己的清白和家人的荣誉,只能以命相搏。
我相信政府会还我,还我家人一个公道!”
不到五分钟的录音,让本是喧闹的人群,静了下来。
听到手机里传出那苍老的声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心酸。
在开放民主的时代,在人人奔小康的城市,连一个老人都容不下。
一时间,围观中的各大媒体记者,当场就奋笔疾书,有用手机敲字的,也有带笔记电脑的,也有直接用纸笔写的,将眼前的一幕撰写成新闻稿。
每日报社的确是海城传统媒体中的老大哥,但其他平台的媒体记者也想上位。
对今日的事,有正义之心,也有功利之心,只是这心刚好往一处使罢了。
柳夏擦干了眼泪,将目光落在每日报社最大的竞争对手海城晚报记者上。
她留了那记者的联系方式,随后便跟着医务人员走了。
在处理王阿婆后事的时候,柳夏冷静得就如一个机器。
以最快的方式处理好后,便去了政府大楼,第一时间跟宣发的人确定了受访时间。
当晚又跟晚报的记者联系,补充了一些资料,在电话里也做了个简短内容补充。
等忙完了这一切,柳夏又赶去了海城最大的精神科。
王阿婆本计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柳冬跑到现场,目睹了王阿婆坠楼,刺激得她情绪崩溃,有自残的倾向。
王二娘这才拉着她去了医院。
将柳向晓留在现场等柳夏。
王二娘没办法,她不能看着柳冬死在她面前。
她们已经失去王阿婆了,不能再失去柳冬。
柳向晓看着冷静得有些过分的柳夏,眼里满是担忧,“姐,我陪你去医院。”
“向晓,你留在这里,等阿婆火化,我去去就回。”
柳夏还拍了拍柳向晓的肩膀,一副安抚她的样子。
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去了精神病医院。
这一晚,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黑得仿佛是一张巨大的黑布,要封印这片土地。
一整日下来,柳夏的脑子都没有停过,她停不下来。
叶白英、王阿婆、柳冬……
这些人在她脑海里不停地闪现,闪现。
望着医院的灯光,她在想,她是不是也精神出问题了。
但是她现在还不能停下来。
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当在空荡荡的走廊看见王二娘的时候。
柳夏的眼泪哗一下涌了出来,她一步一步靠近王二娘。
“妈,对不起。”
王二娘搂着比她还高的人,忍不住抽泣起来。
但一想到自己是妈妈,便止了哭声,轻轻地拍着柳夏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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