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站在这座简陋得不像房子的地方,觉得人类的生命力真顽强,在何种境地都能活下去。
她往里面看了看,一个消瘦的影子。
王阿婆见门口的光被挡住,抬头一看,便看见柳夏。
“孩子,别来这里,别被村里的人看见。”
王阿婆的身子瘦弱,但精神却挺好的,这也许就是生命力强的人。
“你还好吗?”柳夏还是进了屋,从书包拿出一包小蛋糕,递了过去,“我暑假去城里打工了,给你买了面包,应该挺软的。”
王阿婆接过,“你这丫头,破费这些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皱纹还是笑成了一朵菊花。
一老一少坐在屋里仅有的两张凳子,“你也吃。”
王阿婆给柳夏递了一个小蛋糕,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吃着,谁也没有说话。
柳夏将最后一点塞进嘴里,这城里的东西就是好吃,又香又软的。
“我家估计也快散了,柳文光惦记着将我嫁出去换钱,我妈身子也败落了,柳冬又是这个样子。
我妈让我没事不要回村里,她怕护不住我。”
“出去了,就别回来了。你妈是个好女人,但这吃人的地方,生不出儿子就是原罪。
我现在也没啥事,那件事也完全过去了,你就专心读书吧。”
柳夏扭头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你以前……受了很多的委屈,是吗?”
王阿婆缓慢地站了起来,柳夏看着她的背影,厚重得很。
因为门很矮,外面的阳光很难射进来,即使在白天,屋内也很昏暗。
苍老又悲伤的声音,就像王阿婆这满目苍夷的一生。
“五十多年前了吧,我都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跟你这般大,已谈好了婚事,就差那一步,我还是没能逃脱。
被抓到敌人的军营里,跟我一起的还有村里其他的女子。
不过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她们有些没熬到胜利,有些无家可归后自我了断,有些是被她们所谓的家人、族人,逼死的。
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我们只是受害者,为什么千辛万苦回到家了,却成了族人口中洗不净的污点。
甚至,那些人还谣传我们是自愿的。
在敌人营里,我都活下来了,凭什么回来后还要去死?
我看着那些看不惯我,希望我去死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最后,我还是活着,好好地活着。”
王阿婆转过身,看着柳夏的眼睛,“丫头,没错的我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短短的几句话,道不尽王阿婆这么多年来的苦难,但好在她活下来了。
那些人都一个个死去了。
柳夏离开了那个破屋,踏上去学校的大巴。
去学校报到交学费后,柳夏给自己留了五百,其他钱都汇到王二娘的存折。
虽然这学期没有免学费,但只要期末考考得好,也能免下学期的学费,还有奖学金。
宿舍是十人宿舍,比工厂的要宽敞一些,宿舍里有浴室和厕所,这环境,就是放在市里,也是屈指一数的。
毕竟是县城最好的高中,而且柳夏这一届是学校第一次培养的重点班,整个班的学生都是全县中学的尖子生。
就靠他们的高考来打响第一炮。
宿舍里的女生大多都是县城家境好的,几乎身后都有一对支撑她们有好成绩的父母。
原来,不用去大城市,往前走一步,在县城就能看见不一样的女生版本。
开学军训前,看着女生们往脸上抹香香的东西,原来那是防晒霜。
洗澡用的沐浴露,她在工厂的时候倒看过,原以为是大城市才有的,可宿舍的女生几乎人手一瓶。
除了柳夏。
宿舍的女生几乎都买了电话卡,那种200或是201亲情卡,宿舍楼下就有电话亭,每天晚上都有人排着队,跟家里打电话。
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
她没有买过,家里没电话,也没有人听她诉说,而且二十块一张的电话卡,太贵了。
食堂是刷饭卡的,米饭两毛,青菜三毛,素炒肉五毛,纯肉一元以上,还有个现炒的窗口,就更贵了,她看着上面的价格表,有五块,十块,十五块的。
每顿她都只花七毛,四毛米饭加三毛青菜,还回去打一碗免费的汤,有时候两碗,早餐是不吃的。
一个月下来六十,就够了。
反正不饿,不影响她学习就好。
至于热水澡,宿舍没有热水,要去洗澡房打热水,一次两毛。
为了省这两毛钱,柳夏习惯用冷水洗,就在宿舍洗澡,不用排队也不用花钱。
月经期,她会在开水房打些热水回宿舍,擦拭下。
没有交际,没有朋友,是同学口中无趣又呆板的人。
周末,其他人都回家的时候,柳夏便去学校旁边的一家餐馆做兼职。
能包两顿饭,一天十个小时下来,有二十块。
每个周末,餐馆的两顿饭,就是柳夏改善的伙食。班里的人是回家改善,她是来打工的地方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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