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宇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
天完全亮了,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城市上。
医院楼下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车流,行人,新的一天开始了。
陆燃还在沉睡。
麻药的效果还没完全退去,她在梦里回到了纽博格林的赛道,
雨很大,视线模糊,方向盘突然失去控制,护栏越来越近……
她猛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味道。仪器的滴滴声。
还有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
陆燃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李承宇听见动静,快步走过来:“醒了?别动,你刚做完手术。”
“水……”陆燃嘶哑地说。
李承宇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湿润她的嘴唇:“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喝水。忍一忍。”
陆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胸口疼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针在扎。
右腿更是传来钻心的痛,即使有麻药也压不住。
“我……怎么样?”她问。
“手术很成功。”李承宇说,“右腿骨折,打了钢板。
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了,都修好了。
需要休养几个月,但医生说你年轻,能完全康复。”
陆燃没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旋转,像慢镜头里的雪花。
“事故原因查了吗?”她问。
李承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转向拉杆被锯了,刹车油管也被动了手脚。是人为破坏。”
陆燃的眼睛暗了暗,但没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早就习惯了——赛场如战场,有掌声就有暗箭。
只是这次,箭射得太准,太狠。
“谁干的?”
“还在查。应该是车队内部的人,或者能接触到赛车的人。”
陆燃沉默了。
她想起那些匿名邮件,那些论坛上的黑帖,那些赛前停车场里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知道有人恨她,但没想到恨到要她死的地步。
“别告诉我妈。”她又说了一遍。
“已经说过了,轻伤,休息几周。”李承宇说,“但她很担心,说要来看你。”
“别让她来。”陆燃摇头,“就说我很快出院,让她别折腾。”
“好。”
又是一阵沉默。
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陆燃看着窗外,阳光很好,但照不进她心里。
“李哥。”她忽然开口。
“嗯?”
“如果……”陆燃停顿了很久,“如果这次我残了,废了,开不了车了,怎么办?”
李承宇看着她。
陆燃的眼睛很平静,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那种眼神,不像二十六岁的人该有的。
“不会的。”李承宇说,“你会好起来,会回到赛道上。”
“万一呢?”
“没有万一。”李承宇握住她没受伤的左手,
“陆燃,我认识你七年了。你是我见过最倔、最不服输的人。这点伤打不倒你。”
陆燃扯了扯嘴角,想笑,但疼得龇牙。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睛。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撞车那一刻,我以为我要死了。”
李承宇没说话。
“然后我想,”陆燃继续说,“死了也挺好。
至少不用再想那些想不通的事,不用再惦记那些够不着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李承宇听见了,也听懂了。
他看着陆燃的侧脸,那张年轻但沧桑的脸,在阳光下像一尊易碎的瓷器。
“睡吧。”李承宇说,“别想那么多。先养好伤。”
陆燃闭上眼睛。
麻药的效力还没完全退去,睡意很快袭来。
在沉入黑暗之前,她最后想的是:孟沅现在在干什么?在上课?在做研究?还是和那个律师在一起?
算了,不重要了。
她太累了,累得连想念一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窗外,科隆的五月阳光正好。
麻雀在枝头跳跃,花开得热烈,风吹过新绿的树叶,沙沙作响。
世界依然在运转,生活依然在继续。
只有这间病房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只有疼痛,只有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只有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和那些回不去的过去。
陆燃睡着了,眉头紧皱,像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孟沅刚结束上午的课,抱着教案走在校园里。
阳光很好,桂花还没开,但空气里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
她走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下午的组会材料。
一切如常。
她不知道,就在昨夜,有个人差点死在德国的赛道上。
不知道那个人在昏迷前,最后想到的是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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