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开得平稳了许多,速度也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沙漠的黄昏来得很快,夕阳把天空染成血红色,沙丘在光影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两人都没再说话。车里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和风吹过破损车窗的呼啸声。
快到营地时,陆燃忽然开口,语气是她一贯的江湖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何总,你的命真值钱。”
何年正在用酒精棉片清理伤口,闻言抬起头。
“差点把老子的也搭进去。”陆燃接着说,眼睛看着前方,“下次谈生意,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何年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笑了:“好,记住了。”
营地里已经乱成一团。
李承宇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见到陆燃的车开进来,他几乎是冲过来的。
“陆燃!你他妈的疯了吗?!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剧组的安全顾问说那边可能发生了交火,你……”
他看见副驾驶座上的何年,愣住了。
陆燃熄火,下车,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人救回来了。叫医生。”
李承宇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何年腿上的伤,还是闭了嘴,转身去喊随队医生。
摄制组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发生了什么。
陆燃懒得解释,只说:“遇到点意外,解决了。”
何年被扶下车,医生给她检查伤口、消毒、包扎。
她自始至终很平静,有条不紊地回答医生的问题,
偶尔还接个工作电话,语气镇定得像刚才差点没命的人不是她。
陆燃靠在车边抽烟,看着这一幕。
夕阳把何年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她微微蹙着眉听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
那种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迅速恢复冷静、回归工作状态的能力,让陆燃觉得……挺牛逼的。
抽完一支烟,李承宇又过来了,这次语气缓和了些:
“那边联系上了,是何总公司的人,马上派车来接她。你……没事吧?”
“没事。”陆燃弹掉烟蒂。
“今天的事,公司可能会……”
“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陆燃打断他,“人我救了,拍摄继续。就这样。”
李承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行吧。你休息一下,明天继续。”
何年包扎完伤口,拄着临时找来的拐杖走过来。
她已经换了一件干净衬衫,头发也整理过了,
除了额角的纱布和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华尔街精英的模样。
“我的人马上到。”她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说了不用谢。”陆燃看着她,“能走吗?”
“能。”
“那行。”陆燃点头,“我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何年叫住她:“陆燃。”
陆燃回过头。
何年看着她,眼神很复杂,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你也是。”
陆燃走回自己的帐篷。
天已经完全黑了,沙漠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横跨天际,像一条发光的河流。
她站在帐篷外,看着那片星空,忽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的累。
今天救何年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想。
没有权衡利弊,没有计算风险,甚至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死。
就像当年在街头,看到有人被欺负,她会冲上去一样。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但也因为这样,她总是惹麻烦。
小时候打架,长大了赛车,现在连救人都能救出枪战。
孟沅说她“太冲动”,说她“不考虑后果”。孟沅说得对。
她就是这种人,改不了,也不想改。
帐篷里,手机有未读消息。陆思思发来的:“拍摄顺利吗?注意安全。”
还有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小沅今天跟那个律师去见了家长,感觉他们应该挺顺利的。”
陆燃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然后她关掉手机,倒在行军床上。
帐篷外,沙漠的夜晚很冷。风吹过帆布,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叹息,像低语。
陆燃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孟沅的样子。
不是现在的孟沅,是很多年前的孟沅——穿着洗旧的白衬衫,坐在昏黄灯下,
说“陆燃,你会考上大学的”。
那时候的她,真的相信有孟沅在,她真的什么都可以。
现在她知道,但人会走。
会走得很远,走到你够不着的地方,走到别人的生活里,走到一个“挺顺利”的未来里。
那个未来里,没有她。
帐篷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应该是接何年的车到了。
陆燃没动,只是躺着,听着那声音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沙漠的夜里。
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只有星空,沙漠,风。
和她心里那个空荡荡的地方。
那个地方,六年了,还是空的。
可能,永远都会是空的。
陆燃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很硬,有沙土的味道。
像生活,像现实,像所有无法改变的东西。
硬邦邦的,硌得人难受。
但她习惯了。
就像习惯肩上的旧伤,习惯心里的空洞,习惯太平洋那么远的距离。
习惯,就不会那么疼了。
至少,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夜深了。
沙漠睡了。
星空还在。
陆燃也睡了。
在梦里,她回到了杭城,回到了那个有桂花的秋天。
孟沅站在桂花树下,朝她笑,说“陆燃,来”。
她跑过去,但怎么也跑不到。
就像现实里一样。
永远跑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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