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想了很久。酒吧的灯光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像远方的星火。
“不后悔。”她最终说,“痛苦,难受,但……不后悔。
至少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喜欢一个人。证明心还没死。”
陆燃懂。
这三年,她无数次问自己后不后悔。
后悔喜欢孟沅吗?后悔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吗?后悔来德国吗?
答案都是不。痛苦是真的,难受是真的,但后悔……没有。
因为孟沅是她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是她从街头混混变成赛车手的动力,是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
没有孟沅,就没有今天的陆燃。
“我也不后悔。”陆燃说。
两人碰杯,这次碰得很用力,酒液都溅出来一些。
她们看着对方,忽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我懂你,你也懂我”的苦笑。
“敬我们这些傻子。”何年说。
“敬太平洋。”陆燃说。
她们喝光了杯里的酒,又要了新的。
一杯接一杯,话越来越少,酒越喝越多。
酒吧里越来越吵,但她们的小世界越来越安静,像沉入深海,只有彼此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深夜,酒吧快打烊了。
陆燃已经有些醉了,但脑子异常清醒。何年还算清醒,但眼神也有些涣散。
“我得走了。”何年看看表,“明早的飞机。”
“我送你。”
“不用,我叫了车。”
两人走出酒吧。夜风一吹,酒意上涌,陆燃晃了一下,何年扶住她。
“你还好吗?”
“没事。”陆燃站稳,“就是有点上头。”
何年叫的车来了。她拉开车门,又回过头:“陆燃。”
“嗯?”
“有些事……可能真的没办法。但至少,我们试过了。”
陆燃看着她,夜风吹乱了何年的头发,她的眼睛在街灯下亮得像星星。
“嗯。”陆燃点头,“至少试过了。”
何年坐进车里,车窗摇下:“保持联系。”
“好。”
车开走了。陆燃站在酒吧门口,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她摸出烟盒,发现已经空了,于是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
手机震动,是车队经理发来的消息,说明天的训练安排。
她扫了一眼,没回。
又一条消息,是陆思思:“睡了吗?”
她回:“马上睡。”
“好,晚安。妈妈爱你。”
陆燃盯着那行字,眼眶忽然发热。
她仰起头,看着纽博格林的夜空。
这里离杭城很远,离江城很远,离孟沅很远。但至少,今夜,她不是一个人。
至少,今夜,有人懂她的太平洋。
她走回旅馆,脚步有些踉跄。
推开房门,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孟沅要稳定下来了。和一个律师。稳重,体贴,工作体面。
挺好的。她想。真的挺好的。
孟沅值得那样的生活——稳定,安宁,被好好对待。
而不是跟一个满身伤痕、前途未卜的赛车手,隔着太平洋,隔着时差,隔着说不出口的感情。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很软,但不够暖。
她想起很多年前,孟沅的手擦过她手背的温度。很暖,很轻柔,像羽毛,像梦。
那点温暖,支撑了她三年。
也许还能支撑更久。
也许,就靠着那点温暖,她能在太平洋的这一边,好好活下去。
窗外的纽博格林已经沉睡。
赛道静悄悄的,像巨蟒冬眠。
远处有火车驶过,汽笛声在夜风中飘荡,像叹息,像告别。
陆燃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很快消失在枕头里。
大洋彼岸的江城,孟沅刚刚结束晚课。
她抱着教案走出教学楼,九月的江城夜晚还有些闷热。
手机震动,是那个律师发来的消息:“刚开完会,你下课了吗?”
她回:“刚下课。”
“累吗?”
“还好。”
“周末有空吗?朋友开了家新餐厅,说不错。”
孟沅盯着那行字,手指停在屏幕上。
夜风吹过,带来桂花的香味——又到秋天了。
她想起杭城的桂花,想起那个有桂花的秋天,想起某个人说“真他妈香得发腻”。
她轻轻叹了口气,回:“好。”
收起手机,她走在校园里。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孤独的河。
学生们三三两两走过,笑闹声在夜色中回荡,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抬头看天,江城的夜空很少有星星,只有一轮朦胧的月亮,躲在云层后面,像害羞,像躲藏。
就像有些感情,有些话,有些人。
永远躲在云层后面,永远看不清,永远碰不到。
但你知道,它就在那里。
一直都在。
孟沅裹紧外套,加快了脚步。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凉凉的,像眼泪。
但她没哭。
三年了,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做研究,带学生,写论文,还有……控制情绪。
控制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控制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控制那些深夜涌上心头的想念。
她做得很好。
好到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信了她已经放下了,信了她可以开始新生活了,信了她能稳定下来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座冰山,还在那里,还在融化,还在发出细微的、只有她能听见的碎裂声。
但她不会说。
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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