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指按在地面,掌心传来一丝细微的震动。那缕红雾仍在缓缓前行,速度迟缓,宛如一缕被风轻拂的烟尘。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只是将灵识顺着地面悄然延伸出去。
这股气息不对。
它并非来自正面战场,也不出自邪阵核心的方向,而是从右后方渗透而来,穿过岩石缝隙,沿着一条隐蔽的通道悄然流动。每当前线发起一轮攻势,这股气息便会随之减弱一瞬,仿佛有人在暗处关闭了某种开关。
叶尘缓缓收回手,指尖轻轻在大腿上敲了两下。他闭上眼,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战局图——正面是敌军主力,三排黑甲战士轮番冲锋,后方站着那名护法,骨杖插地,维持着阴煞领域的压制。可他们的补给从何而来?傀儡是如何源源不断送上前线的?伤员又是怎样撤下的?
一定另有通路。
他睁开眼,望向林远。林远正倚在断墙边,左手压着右臂的伤口,目光紧锁前方敌阵,纹丝不动。叶尘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
“你还能撑三息吗?”
林远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三息,便是三息。”
叶尘点头:“我带人绕后。你守住正面,等我信号。”
“什么信号?”
“当火符在他们背后炸响时,你就知道我到了。”
林远嘴角微扬:“那你可别炸到我。”
叶尘站起身,扫视剩下七人。三人尚可作战,四人已仅能勉强站立。他点了其中三人:“你们跟我来。其余人留下,听林远指挥。”
三人立刻起身,无人发问,也无半分犹豫。其中一人背上还插着半截短箭,走路一瘸一拐,却始终未停脚步。
一行人贴着岩壁前行。此处原是基地外墙一角,曾遭破阵锥轰击,墙体坍塌,碎石堆积成天然掩体。他们弯腰穿行于断砖与断裂木梁之间,脚步轻缓,只发出细微声响。
行至三分之一路程,叶尘忽然停下。前方一段墙体尚未完全倒塌,仅裂开一道窄缝。他俯身趴下,手指轻触缝隙边缘——石头微温,且有风从中吹出。
并非自然之风。
这风夹杂着铁锈混着腐草的气息,钻入鼻腔令人微痒。叶尘将耳朵贴上石缝,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节奏规律:每隔三十息,脚步便加快一次,随后又恢复如常。
他在心中默数。
第一轮,脚步响起,持续七息。
第二轮,间隔十二息,再走七息。
第三轮,依旧相同。
这不是巡逻,是换岗。
他回头打出手势:两人留守,一人随他潜入。那人会意,默默点头,拔出短刀咬在口中,跟着他缓缓挤进裂缝。
内里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通道,墙面刷有防潮泥,地面铺着青石板,宽度仅容两人并行。叶尘贴左侧行进,脚尖点地,步步避开松动的砖石。
约莫二十步后,前方出现一扇铁门。门未关严,留着一道缝隙。透过门缝可见一间小室:墙上挂着几件黑袍,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跳动,映出两个身影。
一人坐着,低头书写;另一人立于门口,背对门外,手中握着一根长棍。
叶尘屏息凝神,灵识悄然探出。他察觉到房间下方有异动——一根管道深入地下,管中流淌着暗红色液体,似血非血。每当前线发动攻击,液体流速便会减缓两息。
这就是破绽。
他轻拍身后同伴肩头,指了指头顶,竖起三根手指。那人领会其意,缓缓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
叶尘深吸一口气,抽出佩剑。剑未出鞘,但他能感知其中灵力震颤。他将剑横于胸前,静候外头的脚步声再次临近。
十息。
九息。
八息。
他开始倒数。
当那阵脚步再度靠近门口的一瞬,他猛然抬手,释放一道低频震波——这是源自上古灵识的小技,专用于干扰听觉。门外守卫骤然停步,转头望向走廊尽头。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叶尘一脚踹开门,剑柄狠狠砸向那人后颈。对方甚至来不及哼一声,便已瘫软倒地。
屋内之人反应极快,抄起桌上的笔就要往口中塞入。叶尘闪身扑上,一手扣住其手腕,另一手劈在其肘部。笔落地滚动,露出空心笔尖,内藏粉末。
“你是医官?”
对方不语,紧咬牙关。
叶尘不再多问,反手连点三处穴道,令其动弹不得。
身后同伴已冲入房中守住门口。叶尘迅速环顾室内,发现墙上有一暗格。他上前按下机关,暗格弹开,露出一张图纸。
图上绘着整个基地结构:正面为战斗区,背面隐匿一条密道,直通地下三层。某处标有红点,旁注二字:供能。
他迅速折好图纸,收入怀中,转身对同伴低声道:“去通知林远,准备突袭。我要切断他们的能源供给。”
那人点头欲走,叶尘忽又唤住他:“等等。”
他走向桌前,拿起那盏油灯。灯油呈暗红色,燃烧时气味刺鼻。他凑近细看,发现灯芯缠着一根细线,连接墙角一只铜铃。
这是警报装置。
他小心将灯放回原位,轻步移至铜铃旁,用一块碎石压住铃舌,使其无法作响。这才示意同伴可以离开。
那人猫腰退出房间,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尽头。叶尘最后看了一眼地图所标位置,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并未急于行动。时机未至。他需等待前线再度发起进攻的刹那,趁敌人换防间隙突入。太快易暴露,太慢则错失良机。
他靠墙坐下,静听外头规律的脚步声。每一次响起,他便在心中默念倒计时。节奏早已算准,他知道何时会有两息空档。
这两息,足以让他杀入地下三层,毁掉供能核心。
他摸了摸怀中的图纸,再次检查武器。剑在,符在,身上最后一张幻影符亦完好无损。他将符贴于左臂内侧,便于随时取用。
时间缓缓流逝。
外头的脚步依旧准时。
三十息一次,分毫不差。
他抬起头,望向铁门外的通道。黑暗深处,唯有一点微光闪烁。那是通往地下的入口,门扉虚掩,如同一张静待吞噬的嘴。
他的手指再次轻轻敲了两下大腿。
节奏与心跳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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