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山风轻拂营地,主帐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叶尘仍握着那支朱砂笔,指尖停在笔尾,袖中藏着一枚刻有“南驿”的玉符——它已许久未曾波动。
他未更衣,也未多作停留,起身便向外走去。
天光微明,修炼场上已有弟子盘坐练气。可气氛异样,几人虽闭目调息,呼吸却紊乱无序,如同断线风筝,忽高忽低。角落里一名少年满头冷汗,双手死死攥住衣角,指节泛白,体内灵力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甚至发出细微的嗡鸣。
叶尘走近,在他身旁蹲下,掌心轻轻覆上少年后背。一缕温润灵气缓缓渗入,如溪水绕石,将躁动的灵力徐徐安抚。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你还活着,这就够了。”
少年猛然睁眼,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刚从一场血色噩梦中惊醒。
“我……我又看见他们倒下了……”
“那就记住他们是如何倒下的。”叶尘语气平静,字字清晰,“然后告诉自己——你还站着。”
他收回手,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昨夜之战已过,但敌人不会等我们痊愈再来。你们现在不是在修炼,是在抢命。”
众人默然,心跳与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日头渐升,场中灵气流动亦趋于有序。忽然,东南角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压抑的痛哼。
叶尘走过去,见一名筑基初期的弟子坐在石阶上,左臂青筋暴起,皮下似有异物游走,隐隐扭动。几名同门围在一旁,面露焦急。
“他想强行修炼《裂云剑诀》第三式,催动真元过度,导致经脉撕裂。”有人低声解释。
叶尘皱眉蹲下查看。伤口不深,但灵力逆行,若不及时处理,日后修行必留隐患。
他伸出手指,渡出一丝灵力,如梳般缓缓梳理受损经络。过程缓慢而痛苦,弟子冷汗直流,牙关紧咬,几乎咬破嘴唇。
“疼就叫出来。”叶尘淡淡道,“能忍伤,不代表你能忍死。”
片刻后,经脉裂痕愈合。那人试着活动手臂,竟比先前更为顺畅。
“谢……谢谢前辈!”
“不必谢我。”叶尘起身,目光掠过众人,“你们都想变强,这没错。可变强不是拿命去撞墙,而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路。第一步没走稳,第二步就别急着迈。”
有人低声嘀咕:“可别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那你问问自己,”叶尘立刻接话,“你是想做第一个冲进陷阱的人,还是最后一个活着走出战场的人?”
全场寂静。
他抬手,掌心凝聚一道微光,随即化作三行文字,浮于半空,熠熠生辉:
“气如溪流,行则不滞;
意守丹田,万念归一;
破而后立,方见真机。”
光芒缓缓旋转,映照在每一张脸上。
“这是《九转筑基论》中的要义,我不讲虚言。你们缺的不是功法,是耐心。今日谁敢再莽撞冲关,我就亲手把他丢去后山喂野猪。”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紧绷的氛围终于松动了几分。
午时,叶尘回到主帐。
案上堆满文书,他先取出玉符,探入一道神识,确认“南驿”尚无新讯后,将其收入禁制匣,压在砚台之下。
窗外传来弟子们齐声诵念口诀的声音,节奏平稳,整齐划一。他微微颔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意识深处,那道源自上古大能的灵识悄然浮现。
以往每次探查,都如翻阅古籍,条理分明。可今日不同,记忆碎片与战斗经验交织缠绕,在灵识边缘激起层层波澜。一段模糊符文突兀显现,形如五点被锁链环绕,中央一点格外明亮。
他神色不动,以“反观内照”之法反复推演——将这数月来的战事、遭遇逐一回溯,与传承片段对照印证。
渐渐地,那符文开始轻微震颤,似有所回应。
这不是寻常攻防之术,更像是某种联动机关?
他心中微动,却不急于破解,反而放慢思绪,任其如水流般自然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脚步轻近,止于帘外。
“林小川方才传讯,二线暗哨已在南岭布设完毕,暂无异常。”来人低声禀报,“另,药谷送来的‘静心露’已分发,效果良好。”
叶尘睁眼,轻轻应了一声。
“还有……苏璃那边,可有消息?”
他沉默数息,终是摇头。
“她做事有分寸。”他起身踱至窗边,望向远处修炼场上一群年轻弟子正认真演练基础剑步,“比起等待消息,眼下更重要的,是教会他们如何活下去。”
属下退下后,帐内重归宁静。
叶尘复又坐下,闭目凝神。
这一次,他不再主动追寻那符文,而是将心境调回最平常的修炼状态——如同昨日清晨带领众人入定时一般,简单、纯粹,无所执念。
灵识缓缓铺展。
忽然,那符文再度浮现,这一回,竟带着一丝微弱跳动,宛如心跳。
他心头一震,却未慌乱,只是习惯性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抵在唇边——这是他沉思时常有的动作。
指尖一下,两下,三下,轻叩不止。
每一次落下,皆与符文的跳动隐隐同步。
就在第四拳即将落下的瞬间,胸口骤然一闷,仿佛有重物压于肋间,呼吸为之一滞。
他眉头微蹙,却未停下。
第五下,指尖依旧落下。
符文倏然亮起半瞬,旋即消散无形。
与此同时,怀中禁制匣内的玉符,表面裂开一道极细的纹路。
叶尘睁开双眼,低头看向匣子,神色未改。
唯有右手缓缓抬起,食指再次轻抵唇边,久久未曾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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