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如活物的黑潮巨浪,裹挟着亿万蚀文篆字尖锐的嘶鸣,彻底吞噬了头顶最后一丝天光。甲九、甲五催动的两道污秽洪流,带着碾碎山岳的死寂威压,轰然拍落!简陋的棚架在重压下发出濒死的呻吟,木柱吱呀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连同里面的人一起被碾成齑粉。陆砚舟站在碑前,白发在狂暴的灵压乱流中狂舞,单薄的身躯如同怒海中的孤礁,点星笔尖那点微弱的星芒,在滔天黑潮的映衬下,渺小得如同风中残烛。
“苏老——!”棚内,江白鹭的厉喝撕心裂肺!她右臂剧痛,蚀文黑气在伤口深处顽固地啃噬,几乎握不住雁翎刀,却仍如一道倔强的闪电,不退反进,竟欲用身体挡在沉睡的苏玄青与那毁灭性的黑潮之间!
死亡的阴影已触及发梢!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念头都来不及转动的瞬间。
病榻上,那形如枯槁、气息奄奄的苏玄青,喉咙里猛地爆发出一阵破风箱般剧烈而痛苦的呛咳!这咳声仿佛点燃了某种沉寂万载的引信!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铜色光华,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口位置炸开!光芒核心,赫然是那枚一直贴身收藏、布满铜绿、毫不起眼的古老墨盒!此刻,墨盒表面那些早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的铭文,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亮起刺目的金红光芒!
苏玄青双目圆睁,眼眶瞬间布满血丝!一股远超他此刻残躯所能承受的、源自灵魂本源的磅礴力量被强行点燃、抽取!他枯瘦的身躯在病榻上剧烈地痉挛、弓起,像一张被拉满到极限、即将绷断的硬弓!皮肤之下,青紫色的血管根根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疯狂蠕动,十根枯瘦的手指皮肤更是肉眼可见地寸寸龟裂,暗红的血珠瞬间沁出,染红了身下的薄被!
“天地…有正!邪祟…退散!”
嘶哑到变形的咆哮从他染血的齿缝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灵魂在摩擦!他龟裂渗血的双手猛地向上一托!
“镇!”
随着这泣血真言,那燃烧着苏玄青魂光的青铜墨盒骤然解体!无数古老繁复、流淌着炽热金辉的篆字洪流喷薄而出!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瞬间在空中交织、盘旋、组合!古老的韵律在虚空中嗡鸣震荡!
一口巨大、凝实、仿佛亘古长存的青铜巨钟虚影,带着镇压万邪的煌煌正气,轰然倒扣而下!钟壁之上,无数由纯粹金辉构成的玄奥篆文流转不息,散发出坚不可摧、万法不侵的磅礴道韵!
两道污秽黑潮巨浪,结结实实撞在了这口由苏玄青燃魂催生的古篆金钟之上!
震耳欲聋的洪钟大吕之声,裹挟着实质般的金色音波,轰然炸开!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瞬间扫过整个残卷斋!那翻涌着亿万蚀文毒虫的黑潮,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爆响!大片大片的蚀文篆字在纯粹的金辉道韵冲击下直接汽化、湮灭!黑潮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削平!
金钟之内,陆砚舟和江白鹭被震得气血翻腾,耳中嗡嗡作响。但劫后余生的心悸瞬间被更大的恐慌淹没——他们清晰地看到,苏玄青在巨钟成型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重重砸回病榻,口中鲜血狂喷,染红了胸前衣襟。那维持金钟的金辉,正以他龟裂渗血的十指为媒介,源源不断地被抽取!他的生命力,正随着金辉一同疯狂流逝!
“苏师!”陆砚舟的点星笔星芒暴涨,就要不顾一切冲过去。
“蝼蚁…挣扎。”一个非男非女、毫无情绪起伏的冰冷声音,突兀地穿透了洪钟余音,直接在三人识海中响起。
翻涌的黑潮之上,一道模糊的虚影缓缓凝聚。它由最纯粹的、蠕动着的蚀文构成,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一张巨大、空白、光滑到令人心底发寒的面具轮廓悬浮在蚀文中央。正是无字楼主的投影!那空白的面具“注视”着金钟内咳血的苏玄青,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戏谑:
“守墨人?呵…一群可悲的瞎子,一群…蚀文之奴!”
“放屁!”苏玄青猛地抬头,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花白的胡须,眼神却亮得骇人,燃烧着不屈的魂火,“尔等…才是蚀文座下…最卑贱的走狗!蚀文之主…贪婪无度…欲吞尽诸天万界灵韵…重铸…独属于它的扭曲规则!你们…不过是它…吞噬万灵的…爪牙!助纣为虐的…蠢奴!”
“重铸规则…”陆砚舟心神剧震!苏玄青这搏命吼出的真相,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瞬间将之前所有的迷雾撕开了一道缝隙!蚀文之主的终极目标,并非简单的毁灭,而是…重塑天地法则?这骇人听闻的野心!
“规则?”楼主投影的声音依旧冰冷无波,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回响颤音,“强者即规则。蚀文…乃万法之源,万灵归宿。”它那空白面具“转向”剧烈喘息、魂光越发黯淡的苏玄青,“你,燃尽残魂,又能守这龟壳几时?”
随着它的话语,金钟之外,被暂时击退的污秽黑潮并未消散,反而在甲九、甲五的催动下,更加汹涌地汇聚!如同亿万饥饿的毒蛇,层层叠叠缠绕上金钟外壁!那些流淌着金辉的古老篆文,在蚀文黑气疯狂的啃噬污染下,光芒迅速黯淡!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金钟表面蔓延开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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