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沁入墨渊城纵横交错的街巷。白日书妖肆虐留下的刺鼻腥甜与纸灰焦糊味,在潮湿的夜气里发酵,沉沉压在鼻端,挥之不去。陆砚舟搀着江白鹭,每一步都踏在浮动的虚软之上,灵韵枯竭后的经脉灼痛如针扎,偏生那方沉甸甸的青石砚还固执地散发着余温,熨烫着他的掌心,提醒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吞噬。
流觞水阁的喧嚣隔着院墙透来丝缕,更衬得后院这处临水静室的死寂。老板老吴是个识趣的精瘦中年人,只扫了一眼江白鹭那明显不对劲的右臂和陆砚舟衣袍上的污痕破口,便二话不说,亲自引路,开了这间僻静的画室,又默不作声地捧来一匣上好的松烟墨锭和一叠澄心堂素宣,放下两盏热茶,悄然退去,顺手带紧了厚重的木门。
隔绝了外界的声浪,室内只余两人粗重未平的喘息和烛火哔剥的轻响。江白鹭几乎是跌坐在窗边的圈椅里,冷汗浸湿了她鬓角的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尝试着动了动麻痹僵硬的右臂,换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和更深的无力感,不由闷哼一声,左手死死攥住椅子的扶手,指节泛白。
陆砚舟将青石砚小心翼翼放在中央那张宽大的画案上。砚台触案,发出一声沉实的轻响。他顾不得自己同样火烧火燎的经脉,快步走到江白鹭身边蹲下:“手臂怎么样?感觉如何,还能不能动?”
“像…不是自己的。没有知觉。”江白鹭咬着牙,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又冷又沉,动不了,骨头缝里还…还像有针在扎。”她抬起眼,眼中是强行压制的痛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鬼东西的毒竟然如此狠辣,到底是什么来头……蚀文污染?”
“**不离十,我也没想到还有麻痹效果,害苦你了。”陆砚舟沉声道,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手臂肌肤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幽蓝斑点搏动带来的麻痹感。他探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灵韵——那是他身体被压榨到极限后,仅存的本源之力,带着“灵犀之眼”的洞察特性,极其谨慎地探向江白鹭麻痹的右臂。
指尖尚未触碰到皮肤,一股冰冷、沉滞、充满恶意的排斥感便猛地撞了上来!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向他的感知。陆砚舟闷哼一声,指尖微颤,那缕本就微弱不堪的金色灵韵瞬间溃散。他强行稳住心神,额角已渗出冷汗。
“不行!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得想办法。”他收回手,声音凝重,“那麻痹能量……极其阴邪霸道,盘踞在你手臂经络深处,像…活物一样在吞噬你的气血和生机,还在缓慢扩散!我的灵韵根本探不进去,反而差点被它反噬!”
江白鹭的脸色又白了一分,眼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熄灭了。她看着自己如同废铁般垂落的右臂,那是她握刀的手,是她立身的根基!一股冰冷的绝望夹杂着滔天的愤怒猛地窜起:“无字楼!你们这群害群之马,卑鄙无耻的败类,我灵捕司定将你们绳之以法。”
“现在不是发狠的时候!”陆砚舟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却紧紧锁在画案上的青石砚,“这东西能吞掉书妖的全力一击,还能把那邪力锁在里面……或许,它也能吸走你手臂里的东西!”
这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点燃了希望,也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那砚台里锁着的幽蓝斑点,本身就是剧毒之物!
陆砚舟不再犹豫,快步走到画案前。烛光下,青石砚古朴厚重,唯有砚堂底部那一点米粒大小、边缘模糊的幽蓝斑点,如同沉睡恶魔的眼,在青灰色的石质囚笼里微弱而固执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麻痹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疲惫和经脉的灼痛,凝神静气。眉心深处,那枚无形的“灵犀之眼”印记微微发热,视野瞬间切换。寻常的石质纹理在感知中无限放大、褪去,显露出内里纠缠的能量本质!
只见砚台底部,那道原本细微如发丝的裂纹,此刻竟被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彻底占据!裂纹深处,无数比发丝更纤细千百倍的能量丝线疯狂地纠缠、绞杀、吞噬!
其中一方,是深沉如渊海的靛蓝色,带着冰冷、沉滞、扭曲的特质,充满了腐朽与侵蚀的恶意——正是那书妖的蚀文污染之力!它们如同无数蠕动的毒虫,盘踞在裂纹中,试图向外侵蚀、扩散。
而另一方,则是一种极为纯粹、内敛、坚韧的金色!这金色并非璀璨夺目,反而如同深埋地脉的矿髓,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沉重与稳固。它们紧紧缠绕着那些靛蓝色的蚀文污染,如同坚韧的藤蔓锁链,死死地压制、束缚着对方的躁动,将其牢牢禁锢在裂纹的有限空间内,阻止其彻底污染整个砚体!
金蓝交织,如同最惨烈的微型战场!金色丝线虽占据上风,牢牢锁困着靛蓝污染,但每一次靛蓝污染不甘的冲击,都引得整方青石砚在陆砚舟的感知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嗡鸣!那新生的裂纹边缘,石质结构在金蓝能量的持续角力下,已呈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崩解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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