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骨深处那密集的“沙沙”声骤然放大,如同千万只饥饿的蛀虫在同时啃噬朽木,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填满了整个巨大沉船骨架的空腔,带着一种冰冷粘稠的恶意,死死锁定着船腹中央的三个不速之客。
“娘的,什么鬼动静?”老余猛地拔出腰间的短柄开山斧,背靠着一根巨大的船骨,火折子被他插在腰间皮带上,昏黄的光晕在浓重的黑暗中剧烈摇晃,将他紧张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那里仿佛有无形的墨汁在翻滚涌动。
江白鹭已无声地将雁翎刀横在身前,刀尖微垂,指向地面,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强弓。她左臂的蚀纹在不安地搏动,如同活物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她微微侧身,将陆砚舟护在身后半步的位置——这是无数次并肩作战形成的本能。
陆砚舟的心跳在“沙沙”声中加速,灵犀之眼被他催发到了极致。视野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并非纯粹的虚无,而是翻滚着无数细小的、如同尘埃般的墨色灵韵颗粒。这些颗粒正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驱使,从沉船骨架的每一个缝隙、每一处锈蚀的孔洞中渗出、汇聚,如同被血腥味吸引的食人鱼群,悄无声息地朝他们所在的方位涌来。
它们的目标,赫然是那悬浮在幽暗泥潭上方、散发着古老水韵波光的青铜简匣,或者说,是简匣内蕴藏的、足以令它们疯狂的东西。
“是泽文怪,被‘禹魂’灵韵吸引来的。”陆砚舟低喝,瞬间明悟。这沉船骨架本身,就是这些沼泽精怪最完美的巢穴和猎场。他目光死死锁住那十丈开外的青铜简匣,又扫过下方深不见底、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墨色泥潭——那是泽文怪的主场,绝不可踏足。
必须拿到简匣,但如何过去?
他的视线猛地聚焦在青铜简匣表面那些流动不息的水波状刻痕上。灵犀之眼清晰地捕捉到,这些刻痕并非简单的装饰,其流转的节点、交汇的纹路,与脚下这艘沉船的骨架结构、甚至与残碑拓片上的部分星图,隐隐构成了一种玄奥的呼应,尤其是当那些泽文怪汇聚的墨色灵韵颗粒靠近简匣时,匣身上的水波刻痕便会微微亮起,散发出一圈极淡的蓝光,如同水波荡漾,将靠近的墨色颗粒无声推开、湮灭。
“这刻痕…是灵韵通路,也是防御阵枢。”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陆砚舟脑海。这青铜简匣的悬浮,它表面的守护灵韵,恐怕都依赖于这些古老的水文刻痕与沉船骨架构成的整体系统。
“江白鹭,老余,为我护法。”陆砚舟再无犹豫,沉声喝道。他猛地将点星笔点在怀中残碑拓片之上,拓片嗡鸣,其上玄奥的星图纹路瞬间亮起璀璨的金光。与此同时,他左手的青石砚被迅速置于身前地面,砚池中残存的墨液自行旋转起来,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守护灵韵。
陆砚舟深吸一口气,摒弃一切杂念,点星笔的笔尖凝聚起一点精纯无比的灵韵辉光。他不再看那汹涌而来的墨色颗粒,目光如炬,全神贯注于青铜简匣表面的水文刻痕。
笔锋动了。
并非书写符箓,而是如同一位最精妙的画师,在临摹天地至理。点星笔的笔尖隔空虚点,一道纤细却无比凝练的金色灵韵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自笔尖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点在青铜简匣表面一道水波刻痕的起始节点之上。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了一缕气息。那道被点中的刻痕猛地亮起,湛蓝的光芒如同被激活的血管,瞬间沿着刻痕的走向流淌起来,陆砚舟手腕稳定如磐石,笔锋牵引着那道金色的灵韵丝线,沿着水波刻痕流转的轨迹,在虚空中飞速勾勒。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金色的灵韵丝线随着笔锋的牵引,在青铜简匣周围纵横交错,精准地连接上一个又一个水文刻痕的关键节点。每连接一处,那处的刻痕便湛蓝大放,简匣周围荡漾开的守护蓝光便强盛一分,将迫近的墨色颗粒潮汐逼退数尺。
这并非简单的能量注入,而是一种精妙的“共鸣”与“引导”,陆砚舟正以点星笔为桥,以自身守墨灵韵为引,试图唤醒这沉眠万载的古老灵韵通路,重建简匣与沉船骨架(乃至更深处大地水脉)之间的连接。
“快,那些鬼东西越来越多了。”老余的吼声带着惊惶。他手中的开山斧舞得密不透风,斧刃上附着的微弱气血之力劈砍在扑来的墨色颗粒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每一击都能打散一小片,但更多的颗粒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般涌来,撞击在陆砚舟青石砚散发的护体光晕上,激起阵阵涟漪。江白鹭的雁翎刀更是化作一片银亮的死亡风暴,刀光精准地斩断任何试图突破斧影和砚光防线的墨色灵韵束,刀锋过处,墨色颗粒纷纷溃散。但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左臂蚀纹的蠕动变得狂暴,每一次挥刀都牵动着蚀骨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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