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砚心那点刺目的血色星芒,如同凝固的古老血珠,在苍青的底色上无声明灭。
陆砚舟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与翻腾的识海剧痛,指尖拂过砚心,一股冰冷滑腻的触感直透骨髓,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这绝非寻常异变!他猛地抬头,目光撞上江白鹭同样凝重的视线。
无需言语,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警兆——此地凶险,远超预估,必须尽快找到“定魂墨”。
“丙七…”陆砚舟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片染着虫尸污秽的金箔残页上,古拙的阴刻小字在粘液中顽强地透着锐利光泽。
“这标记,是入口的指引,也可能是陷阱的标识。老张,收好它!”
老张连忙用布片小心包裹住金箔,塞入怀中贴身藏好。
“走!跟着金箔指向!”
江白鹭的声音斩钉截铁,她迅速扫了一眼昏迷的李恪和被老李架着、气息越发微弱的王焕。
“老张,你背着老李!老李,王焕交给你!跟紧!”
斩秋刀再次出鞘寸许,刀鞘上的金纹虽已平复,但那流淌的光泽比之前似乎更加凝练内敛,如同蓄势的熔岩。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气氛更加压抑沉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虫尸腥臭和挥之不去的陈墨腐朽气味,脚下是粘稠滑腻的虫液和碎裂的甲壳,每一步都令人作呕。
陆砚舟强打精神,灵犀之眼全力运转,在污秽混乱的灵韵淤痕中艰难地辨识方向。
金箔上“丙七”二字仿佛带着某种微弱的灵韵共鸣,在灵犀视野中如同一盏摇曳的残灯,指引着他们绕过更多布满孔洞的残碑断碣,朝着断笔冢更深处挺进。
光线越发昏暗,仿佛连那层带着墨色的薄雾也变得更加浓稠粘滞。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密集的碑影豁然分开,露出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
然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并非坦途,而是一条环形拱卫的奇特廊道。
这条廊道并非砖石砌成,而是由无数块相对完好的巨大石碑紧密排列、首尾相接构筑而成。
石碑高大厚重,彼此之间的缝隙被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填满,形成一道高达数丈、环状合围的石碑之墙。
廊道入口宛如巨兽张开的咽喉,深邃幽暗,向内望去,只看到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
一股更加浓郁、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陈腐墨香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怨念气息,从廊道深处扑面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就是这里了…”
陆砚舟停下脚步,灵犀之眼穿透入口处的黑暗,勉强看清了廊道内部的景象。
只见环形碑廊的内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模糊不清的名字。
那些名字层层叠叠,大小不一,字迹从工整到潦草,从清晰到模糊,甚至许多地方只剩下刀劈斧凿的刻痕。
这赫然是一面巨大无比的、被岁月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功名榜。
或者说,是无数落榜者名字被随意刻录、最终遗忘于此的耻辱之壁。
“小心!灵韵极度混乱!”
陆砚舟沉声警示,点星笔已然握紧。他能清晰地“看”到,整个环形廊道内,充斥着一种粘稠、扭曲、饱含着无尽失落、嫉妒、怨恨与绝望的负面灵韵。
它们如同实质的黑色油污,浸透了每一寸石碑,在那些模糊的名字刻痕间无声流淌、发酵。
队伍小心翼翼地踏入环形碑廊的入口。一股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从廊道深处卷出,吹拂在脸上,带着湿冷的粘腻感。
风声里,夹杂着声音。
起初是极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如同蚊蚋。
但很快,那声音就汇聚起来,变得清晰可闻,如同有成千上万的人,紧贴着你的耳朵,用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尽悲苦与怨毒的声音,在不停地呢喃、诅咒、叹息:
“…十年寒窗…尽付东流…天道不公…”
“…朱门酒肉臭…寒士泪空流…凭什么…凭什么他高中…”
“…考官瞎了眼…舞弊!定是舞弊!”
“…功名…我的功名…还我功名…”
“…恨!恨!恨这无眼苍天!恨这污浊世道!恨!恨!恨——!”
无数的落第怨言,无数的仕途诅咒,无数的绝望哀嚎。
这些声音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头顶脚下、从每一块刻着模糊名字的石碑深处渗透出来。
它们汇聚成一片粘稠、沉重、充满了负面情绪的精神泥沼,疯狂地冲击着每一个踏入者的心神。
“呃!”老李首当其冲,本就因背负王焕而消耗巨大的他,被这股怨念洪流一冲,顿时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跳,眼神变得有些涣散,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老张的情况稍好,但也紧咬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在拼命抵抗着脑中翻腾的负面情绪。
江白鹭眉头紧锁,斩秋刀鞘上的金纹再次微微亮起,一股清冷坚韧的破邪意念萦绕周身,将那无孔不入的怨念低语强行隔绝在外,但她握刀的手指关节也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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