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旧城以西 第34章 宿醉、逃避

夜色如墨，我独自坐在冰凉的路沿上，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像是生命中最后一点挣扎的星火。烟灰随风飘散，一如我此刻纷乱的思绪。当最后一支烟在指间燃尽，我将烟蒂狠狠踩在脚下，看着地上散落的七八个烟头发怔——这些灰烬见证了一个男人试图将烦恼随烟雾一同驱散的徒劳。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决定去找个能暂时麻醉自己的地方。脚步虚浮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我刻意绕开了常去的，哪里会把问题一遍又一遍的推向我。最后，我推开了初到苏州时去过的那家酒吧的门，仿佛一个轮回，又回到了起点。

酒吧里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酒精与往事交织的气息。我在角落坐下，对酒保说：把你们所有的特调都来一遍。一杯接一杯，我机械地灌着自己，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映出我扭曲的倒影。驻唱歌手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唱的都是别人的故事。我跟着哼唱，声音破碎不堪，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纠缠不休的问题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哥，看你一个人，拼个桌吧？服务员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木然点头，看着一对年轻情侣被引到对面。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美得像一幅画。女孩靠在男孩肩头，两人十指紧扣，偶尔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星光。我不由看得痴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哥，你是来旅游的吗？男孩友善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你们呢？

我们是来毕业旅行的。男孩说着，与女孩交换了一个温柔的眼神，趁着还没被生活束缚，想多看看这个世界。这是第三站了，还要再去两个地方。

他握紧女孩的手，语气笃定：就算以后不能在一起工作，这些回忆也够我们珍藏一辈子了。

女孩眼中泛起泪光，那晶莹的泪珠里盛满了青春的无畏与炽热。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爱情最纯粹的模样——不计后果，不问前程。这种毫无保留的付出，让我既羡慕又心痛。

我举起酒杯，手臂微微发颤：祝福你们，愿你们得偿所愿。

玻璃杯相碰的清脆声响中，我仰头饮尽这杯带着酸涩的祝福。女孩在男孩耳边低语了几句，男孩会意，递给我一支烟，替我点燃。

哥，看你自己坐在这儿，是在这个城市工作吗？

刚来一个月。我简短地回答，吐出的烟圈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一直安静的女孩突然开口：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我一怔，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会？我觉得今晚挺开心的。

可是，女孩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你在流泪。

我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脸颊，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泪水早已肆意流淌。原来身体比心灵更诚实，它在替我诉说着那些说不出口的苦恼。

是看到你们这么幸福，感动的。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拙劣地掩饰着。

他们看出我的回避，体贴地不再追问。这一刻，我突然很感激陌生人的善意，他们给了我最后一点尊严。

午夜钟声敲响，酒吧打烊的时刻到了。我喝完最后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凌晨三点的街道格外冷清，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孤独的幽灵。我想再点一支烟，却发现烟盒早已空空如也。

手机屏幕上，数十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刺痛了我的眼睛。王杰和张和的名字交替闪现，我知道他们在担心，可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们的关心，特别是张和的。犹豫良久，我点开与王杰的对话窗口，手指在键盘上艰难地移动：

我有点事，没看手机。不用担心，今晚不回去了。

发送完毕，我熄灭屏幕。漆黑的手机屏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眼眶深陷，一脸颓废，这就是现在的我吗？

转角处的便利店还亮着灯，像黑夜中最后的避风港。让我意外的是，货架上竟然摆着——这个在苏州难得一见的烟。我买了一条，拆开包装的瞬间，熟悉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故乡的街头。

点燃一支，久违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我拎着塑料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走了多久，护城河出现在眼前，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我在河岸的台阶上坐下，看着黑暗中静静流淌的河水。酒精的后劲阵阵袭来，困意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最后，我再也支撑不住，在冰凉的台阶上沉沉睡去。

叫醒我的不是晨光，而是一位晨练的阿姨。她担忧地看着我：小伙子，怎么在这睡着了？多危险啊！

我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勉强笑道：没事，就是太累了，多喝了点酒。

年轻人也不能这么喝酒啊，阿姨摇摇头，要注意身体。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向阿姨道谢后，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晨光熹微中，我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址后，车子开始发动。

车子驶向公司，我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夜的逃避，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只是现在的我，依然找不到那个困扰已久的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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