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季结束后,大理进入了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苍山上的树叶变得斑斓,从翠绿到金黄到深红,像打翻的调色盘。洱海的水更清了,倒映着天空和山影,有时分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影。
肖薛晨的专辑制作正式开始了。林薇从苏州请来了一个录音师朋友小徐,三十出头,话不多,但耳朵极好。他们在“旧城杰悦”的后院搭了个临时的录音棚——其实就是个隔音效果好些的房间,设备也是基础的,但足够用了。
第一天录音,肖薛晨紧张得手指发僵。老李陪着他,没有催促,只是泡了茶,和他聊天。
“小晨,你知道音乐最怕什么吗?”老李问。
“怕……弹错?”
“不,”老李摇头,“音乐最怕‘完美’。一追求完美,就失去灵魂了。我们要录的不是完美的演奏,是真实的表达。错音没关系,破音没关系,甚至唱哭了都没关系。因为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
肖薛晨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喝了一口茶,深呼吸,重新抱起吉他。
这一次,他放松多了。录的第一首歌是《雨季的回响》,就是在音乐季露台上唱的那版。录音间里,他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在音乐里。唱到“因为雨停了/彩虹会出现”时,他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不是技巧,是真情。
小徐在控制台后点头:“这个感觉对了。”
一天录三到四首歌,不赶进度。录得不好的就重来,状态不对就休息。有时候录到一半,肖薛晨会停下来,说:“不对,这个地方的情绪不对。”然后他会想很久,修改一个和弦,或者调整一句歌词的唱法。
林薇全程在场,但她很少说话,只是记录。她记下肖薛晨每次的调整,记下他说的话,记下那些瞬间的灵感。她说这些会放在专辑的附册里,让听歌的人知道,每一首歌是怎么诞生的。
我和老李大多时间在旁观,偶尔给些建议。张和负责后勤——泡茶、准备点心、保证录音时没有人打扰。王杰和杨欣悦继续经营客栈,但每到录音休息时间,就会过来听听,给肖薛晨鼓劲。
这样过了五天,录完了八首歌。都是肖薛晨自己的作品,从最早的《背吉他的孩子》到最新的、还没有名字的随笔。
第六天,肖薛晨提出一个想法:“我想录一首……不是歌的东西。”
“什么?”小徐问。
“就是……声音。”肖薛晨说,“大理的声音。雨声,风声,洱海的涛声,古城的钟声,还有‘旧城’酒吧里人们的聊天声、酒杯碰撞声。我想把这些录下来,放在专辑里,就像……就像专辑的背景。”
这个想法很特别。小徐想了想:“可以。但需要很仔细地收声,要干净,不能有杂音。”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我们成了“声音猎人”。清晨五点,肖薛晨和小徐去洱海边录涛声;午后,在“旧城杰悦”的院子里录雨声——正好赶上一场阵雨;傍晚,在古城里录钟声和行人的脚步声;深夜,在酒吧录那种温暖的嘈杂。
录声音比录歌更难,因为要等,要捕捉。有时为了录一段干净的雨声,要在屋檐下站一个小时;有时为了录古城的钟声,要反复调整麦克风的位置。
但肖薛晨很有耐心。他说:“这些声音,是大理给我的礼物。我想把它们带进专辑里,让听歌的人也能听见。”
录完所有素材,开始后期制作。小徐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剪辑、混音、调整平衡。肖薛晨一直在旁边学习,问很多问题:“为什么这个频段要提升?”“这个混响参数是什么意思?”“人声和吉他的比例怎么把握?”
小徐很耐心地教他。有时教着教着,两人会争论起来——肖薛晨凭感觉,小徐凭技术。但往往争论到最后,会找到一个平衡点:技术上可行,感觉上也对。
“这孩子有天赋,”小徐私下对我们说,“不是技术上的,是音乐直觉。他知道什么样的声音能打动人,哪怕他说不出理论。”
专辑一共十轨:八首歌,加上两段声音蒙太奇——一段叫《大理的清晨》,从洱海涛声过渡到鸟鸣,再过渡到古城苏醒的声音;另一段叫《夜晚的回响》,是酒吧的嘈杂渐渐淡出,只剩下吉他轻弹和一个人的哼唱。
给专辑取名时,大家讨论了很久。有人提议用《石头缝里的光》,有人提议用《远方的岸》。最后是肖薛晨自己决定的:
“就叫《回响》吧。简单点。因为所有这些歌,都是生活的回响——我听到的生活,和我对生活的回应。”
封面是杨欣悦设计的:一张黑白照片,是肖薛晨的侧影,他抱着吉他,看向窗外。窗外是大理的天空,有一道浅浅的彩虹。照片下方是手写的“回响”两个字,还有一行小字:“肖薛晨 首张个人专辑”。
制作完成那天,我们聚在录音间里听完整版。从第一首歌到最后一轨,四十八分钟。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闭着眼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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