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旧城以西 第113章 河边的对话

看着张和无声落泪的样子，我在楼下反复斟酌的那些话，此刻全都哽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瘦弱的肩膀在夜色中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河面的波光映在她湿润的眼眸中，碎成一片片晶莹。夜风拂过河面，带着潮湿的水汽，也带来阵阵寒意，吹动她散落的发丝。

良久，张和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知道在酒桌上婓姐说的不舒服只是个借口。我看得出来，大家都怪怪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你的样子，我以为...我以为连你也要抛下我了。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我这才意识到，在我只顾着自己情绪的时候，却忽略了她那颗敏感脆弱的心。这个曾经被爱情伤得体无完肤的姑娘，此刻正用最卑微的方式，试探着我在她生命中的去留。

我往她身边挪近了些，脱下外套披在她单薄的肩上。手指不经意触到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紧——不知她独自在这里坐了多久，吹了多久的冷风。外套还带着我的体温，她下意识地裹紧了些，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答应过你的，一直都有效。我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格外坚定，我不会抛下你的，永远不会。我顿了顿，决定坦诚相待，我今天...只是看到季晨有些生气。但这和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张和轻轻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是季晨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哥？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你先告诉我，你觉得季晨是个怎样的人？

张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河面的波光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像是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觉得他挺努力的，对我也很好。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花店的很多布置建议都是他提出的，有些想法确实很用心。上次我为了进货的事情发愁，他特意陪我去花卉市场，帮我跟供应商谈价格...

这个回答在我意料之中。若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也会这样评价季晨——勤奋、上进、懂得照顾人。可正是这样的表象，让他的背叛显得更加令人心寒。

那你...喜欢他吗？我小心地问，生怕惊扰了她此刻脆弱的心。

张和把脸埋进膝盖，声音闷闷的：自打你和婓姐在一起后，我就知道应该把对你的那份感情藏起来了。至于季晨...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只是觉得他像你一样，总是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安心...

她的坦诚让我心疼。曾几何时，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把我当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而现在，另一个人的出现，让她重新找到了这种安全感。可这份安全感，却建立在谎言的沙滩上。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她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让我想起她刚来苏州时，也是这样怯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不安。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我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关于我为什么生气，老李为什么要打他。听完之后，你自己判断。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你做何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

张和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睛还泛着红，但眼神很认真。她轻轻点头，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这个令人痛心的真相。从季晨如何主动向经理提出接替我的职位说起，讲到他是如何以更低的薪资承诺完成我的工作，再到陈倩告诉我他这么快就被提拔为组长。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在讲述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张和的身体渐渐僵硬，呼吸也变得急促。

所以今天你问他家里有什么困难...她突然打断我，声音颤抖。

这只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我轻声接上，或许他的父母真的因为不支持他接触也一行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可这也不应该是他做出那些事情的借口，或许他坦诚一点，我也不会感到那么生气。

说完后，我们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只能听见河水轻轻拍岸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这片寂静中，仿佛能听见某个梦想破碎的声音。

张和把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这些真相对她来说太过残酷，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在谎言中越陷越深，不如现在就让她看清真相。

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立刻和他断绝来往。我轻声说，语气缓和了许多，只是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我怕如果现在不说，将来你会受到更大的伤害。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夜越来越深，河风也愈发刺骨。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该回去了，大家都在等我们。

扶着她站起身时，我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婓和老李打来的。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谁都没有说话。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轻轻晃动。

上车后，张和一直望着窗外。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这一刻，我突然想起王杰曾经说过的话：张和这丫头，看着柔弱，心里却比谁都明白。

到家门口，她依然沉默着。我打开门，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驱散了夜的寒意。婓和陈倩立刻迎了上来，越过我，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张和。

欢迎回家。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语气里满是关切。

这一刻，我看见张和的眼眶又红了。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老李站在稍远处，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笑容。这个夜晚，虽然充满了泪水和伤痛，但至少让我们更加懂得了珍惜。

张和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感激，有伤痛，但更多的是成长后的坚定。我知道，今晚的谈话会让她痛苦，但也会让她变得更坚强。

不止是张和，接下来我们都应该去经营好当下和将来，迈入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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