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湖广襄阳。
张献忠站在襄阳城头,看着城内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咧开嘴笑了。他的黄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恶鬼,一口黄牙参差不齐。
“八大王!府库打开了!”部将孙可望兴奋地跑来,“白银三十万两!粮食二十万石!还有……还有火炮十二门,火铳五百支!”
“好!”张献忠一拍城墙,“老子就说襄阳富!比那穷山沟强多了!”
他是在一个月前起事的。原本接受了朝廷招安,被封为“襄阳副总兵”,但暗中一直与某些人保持联系。那些人给他送钱送粮送军火,条件只有一个:闹,闹得越大越好。
直到十天前,一封密信送到他手中:“圣驾南巡,湖广空虚,此乃天赐良机。”
张献忠毫不犹豫。他先是诈称官兵欺压,煽动旧部;然后突袭襄阳守军,里应外合,一夜之间拿下这座湖广重镇。
“八大王,接下来怎么办?”军师徐以显问,“朝廷必派大军来剿。”
“怕什么?”张献忠冷笑,“老子有襄阳城,有粮有饷有兵。朝廷要打,老子就跟他打!打不过,老子就往四川跑!听说四川富得很,比湖广还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凶光:“传令下去,全城搜捕!凡是当官的,读书的,有钱的,统统抓起来!男的充军,女的犒赏弟兄!金银财宝,谁抢到归谁!”
这道命令一下,襄阳城顿时变成人间地狱。乱兵挨家挨户破门而入,见钱就抢,见女就淫,稍有反抗便是一刀。哭喊声、求饶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昔日繁华的“华夏第一城池”,一日之间沦为鬼域。
张献忠亲自带队,冲进襄阳王府。老襄王朱翊铭已七十高龄,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将军……将军饶命!王府财物,任凭将军取用……”
“财物老子当然要取。”张献忠用刀尖挑起老王爷的下巴,“但你的人头,老子也要。”
刀光闪过,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滚落在地。
“传首九边!”张献忠提着头颅,鲜血滴了一路,“让天下人都知道,跟我张献忠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二月十二,南京奉天殿。
这是两百年来第一次有皇帝在此举行大朝。殿内陈设依旧保持着永乐年间的规制,只是金漆有些剥落,帷幔有些褪色,透着一股时光沉淀的苍凉。
李明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肃立的南京文武官员。与北京朝堂不同,这里大多是年老持重的官员,许多人鬓发已白,眼神浑浊,身上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湖广急报。”兵部尚书吕维祺出列,声音颤抖,“张献忠叛,陷襄阳,屠城三日,襄王……殉国。”
殿内一片死寂。襄王殉国,这是自靖难之役以来,大明第一次有亲王死于叛军之手。
“张献忠不是已受招安了吗?”李明沉声问,“为何突然复叛?”
“回陛下,”湖广巡抚方孔炤跪倒,“张献忠狼子野心,反复无常。受招安后一直暗中扩军,此次趁圣驾南巡、湖广兵力空虚之机,悍然作乱。臣……臣失察,请陛下降罪!”
李明摆摆手:“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张献忠现在何处?有多少人马?”
“仍在襄阳,拥众号称十万,实际应有五六万。”方孔炤道,“他已派兵攻取枣阳、宜城,正在打造战船,似有顺汉水东下之意。”
顺汉水东下,那就是直逼武昌,威胁南京!
“传旨,”李明当即下令,“命左良玉率军三万,即刻从武昌北上,阻击张献忠。命秦良玉率白杆兵出川,侧击襄阳。命……”
他顿了顿:“孙传庭现在何处?”
“孙督师仍在陕西,正与李自成残部周旋。”吕维祺道,“若调孙督师南下,恐陕西有变。”
李明沉吟。陕西不能乱,但湖广更不能乱。张献忠若真的顺流而下,整个长江中游都将糜烂。
“让孙传庭分兵一万,由卢象观率领,速往湖广。”他最终决定,“再传旨四川巡抚陈士奇,严守夔门,绝不能让张献忠入川!”
一道道命令传出,南京这座沉寂已久的陪都,终于运转起来。
朝议结束后,李明单独召见了钱谦益和韩赞周。
“二位在南京多年,熟悉江南情势。”李明开门见山,“朕此次南巡,首要之事是在江南推行新政。清丈田亩,改革税制,设立银行,推广新学。你们以为,最难在何处?”
钱谦益与韩赞周对视一眼,最后由钱谦益开口:“回陛下,最难……在‘人心’。”
“哦?详细说说。”
“江南士绅,世代居此,田产相连,姻亲交错。”钱谦益谨慎措辞,“清丈田亩,必触及隐匿田产;改革税制,必增加工商税赋;设立银行,必冲击钱庄票号;推广新学,必动摇科举根本。此四者,皆伤士绅根本利益。而江南赋税占天下三成,士绅势力盘根错节,若强行推行,恐……恐生变故。”
他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新政会触动整个江南统治阶层的利益,搞不好会引发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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