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渠门城楼上,孙传庭亲自指挥开门。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仅容两马并行的缝隙。袁崇焕一马当先冲入,身后骑兵鱼贯而入。最后一个骑兵进城时,追兵已到百步之外。 “关城门!起吊桥!” 城门轰然关闭,吊桥升起。几支追来的箭矢钉在门板上,徒劳无功。 袁崇焕翻身下马,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孙传庭急忙扶住。 两人对视,一时无语。 都是满面风尘,浑身血污,眼中布满血丝。一个是狱中起复的败军之将,一个是千里驰援的戴罪督师。本该相互猜忌,相互防备,但此刻,却有种同病相怜的默契。 “袁督师……”孙传庭声音沙哑。 “孙大人。”袁崇焕苦笑,“袁某……来迟了。” “不迟。”孙传庭摇头,“来得正好。” 他看向袁崇焕身后——进城的骑兵只剩八百余人,人人带伤,战马也大多口吐白沫,显然已到极限。两千七百精锐出关,只剩八百残兵入城,这一战,惨烈至极。 “督师的兵马……”孙传庭问。 “主力还在三十里外,最快要午后才能到。”袁崇焕道,“这两千七百骑是前锋,本想袭扰敌后,没想到……” 他没说下去。没想到皇太极早有准备,差点全军覆没。 “能活着进城,就是大幸。”孙传庭道,“督师先休息,我让人准备热水饭菜。” “不必。”袁崇焕摆手,“战事紧急,孙大人先说说城防情况。” 两人并肩走上城楼。孙传庭简单介绍了三日来的战况,袁崇焕越听脸色越凝重。 “伤亡过半,箭矢将尽……”他喃喃道,“那咱们最多还能守两天。” “两天后呢?”一个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两人回头,看见李明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城楼,身后只跟着王承恩。 “陛下!”两人连忙跪倒。 “起来。”李明扶起他们,目光落在袁崇焕身上。这位历史上的争议人物,此刻满脸疲惫,盔甲破损,但腰背依然挺直。 “袁卿辛苦了。”李明说,“两千七百里驰援,这份忠心,朕记下了。” 袁崇焕心头一热,再次跪倒:“臣……有负圣恩!未能解京师之围,反倒损兵折将……” “你来了,就是解围。”李明打断他,“你这一击,打乱了皇太极的部署。至少今天,他不敢再全力攻城了。” 他走到垛口边,望向城外。清军正在重新集结,但明显能看出,西营的混乱尚未完全平息,各旗调动也显得犹豫。 “皇太极现在一定在猜,”李明淡淡道,“咱们到底有多少援军。西营的火是谁放的?西直门出来的骑兵是真是假?袁卿的主力到底在哪?” 他转身,看着两位将领:“所以,咱们要让他继续猜。袁卿,你的主力何时能到?” “最晚申时。” “好。”李明点头,“孙卿,今天咱们改变战术——不出城,不反击,就守。但要把声势造大,城头多树旌旗,士兵轮番上城,做出援军已至、兵力充足的假象。” “陛下是要……”袁崇焕若有所悟。 “拖时间。”李明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拖到你的主力赶到,拖到皇太极疑心重重,拖到他不敢全力攻城。然后……” 他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了。 然后,就是决战之时。
周延儒府邸,密室。 温体仁脸色铁青:“失败了?东厂的人失手了?” “不仅失手,还被抓了活口。”周延儒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平淡,“徐骥亲自审的,据说已经供出了御马监的少监。” “那少监……” “今晨‘暴病而亡’了。”周延儒放下茶杯,“死无对证。” 温体仁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皱眉:“可是线索指向咱们府上……” “管家已经‘回乡养老’了。”周延儒淡淡道,“所有和他有关的账目、书信,都烧了。锦衣卫就算查,也查不到什么。” 密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炭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响。 “周阁老,”温体仁压低声音,“皇上现在明显在重用孙传庭、袁崇焕这些人。等打退了建虏,咱们这些老人……” “急什么。”周延儒笑了,“仗还没打完呢。袁崇焕就算有援军,也不过一两万人。皇太极有五万大军,胜负还未可知。”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就算打赢了,也有打赢后的麻烦。袁崇焕擅杀毛文龙的旧账,孙传庭在陕西得罪的那些人,还有皇上这些日子‘离经叛道’的举动……到时候,有的是文章可做。” 温体仁眼睛一亮:“阁老的意思是……” “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忠心耿耿’。”周延儒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皇上让咱们调度物资,咱们就尽心调度。皇上让咱们安抚民心,咱们就尽心安抚。等仗打完了……” 他关上窗户,转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等仗打完了,该清算的,自然会清算。” 温体仁会意,也笑了:“还是阁老深谋远虑。” 两人又密议了半个时辰,温体仁才悄悄从后门离开。 周延儒独自坐在密室中,看着跳动的烛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想起昨日进宫时,皇帝看他的眼神——平静,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那个年轻的、急躁的、容易被左右的崇祯,似乎真的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他感到陌生的、甚至有些恐惧的帝王。 “你到底……是谁?”周延儒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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