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山海关。
孙传庭伫立在城楼上,凝视着关外那广袤无垠、茫茫苍苍的草原。刚入春日,青草才刚刚萌生,极目远眺,能瞧见蒙古牧人的帐篷,袅袅炊烟正缓缓升起。
“督师,”副将前来禀报,“探子回报,皇太极已返回沈阳,不过,多尔衮率领两万骑兵驻扎在广宁,此地距离山海关不过三百里。”
“两万?”孙传庭皱起眉头,“他究竟想干什么?”
“似乎是在……筑城。”副将呈上一份草图,说道,“这是探子冒死绘制的,在广宁以北三十里的地方,他们正在修筑一座新城。从规制来看,此城可驻扎五万军队。”
筑城。孙传庭的心猛地一沉。这无疑意味着,清军并非打算劫掠一番就撤离,而是要进行长期经营,逐步推进、稳扎稳打。
“另外,”副将压低声音,“近日关内粮价急剧飞涨,宣府、大同那边,有商人大量收购粮食,声称是运往陕西赈灾,但那些车队却都朝着北方去了。”
“严查!”孙传庭厉声下令,“但凡有走私粮草出关者,立即斩首!”
“是。”副将迟疑了一下,“但是……督师,有些车队持有兵部的勘核。”
兵部?孙传庭猛地转过身,问道:“是谁的勘合?”
“盖的是职方司的印。”
职方司。那是陈维新所在的衙门。
孙传庭想起了那个精明强干的中年官员,去年此人还曾来山海关巡视,对边防提出了不少颇有见地的建议。这样的一个人,会参与走私吗?
“传令回京,”他沉着声音说道,“恳请陛下彻底清查兵部职方司。此外,我要见陈维新。”
“陈主事三日前已告假回乡了。”
告假?孙传庭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陈维新是他的老部下,能力十分出众,是他推荐到兵部任职的。倘若此人真的有问题……
“督师!”一名信使飞奔上城楼,“南京八百里加急战报!”
孙传庭拆开火漆封印,只匆匆看了一眼,脸色便骤然一变。
信是方以智亲笔所写,上面只有一句话:“陈维新通敌,携带九边兵力图向北逃窜,务必拦截。”
晚了。孙传庭闭上双眼。陈维新三日前就已离开京城,如今恐怕早已出关。
他睁开眼睛,眼神中已不见丝毫犹豫:“传令:关宁铁骑全部集结。此外,飞鸽传书告知蒙古科尔沁部,就说……大清妄图吞并他们,我大明愿意伸出援手,助其一臂之力。”
“督师?”副将惊讶地说道,“未经陛下旨意,擅自调动军队,还与蒙古联络,这可是……”
“这就是战争。”孙传庭望着北方,神情坚定地说道,“皇太极正在下一盘大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若陛下降罪,我孙传庭一人承担全部责任。”
他想起临别之时,皇帝对他说过的话:“元素,辽东就全权托付给你了。朕赐予你临机专断的权力。”
此刻,他就要行使这份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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