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寅时,苏州城外沈家别院。
方以智扮作鱼贩,推着一辆装满鲜鱼的独轮车,混在送货的队伍中。晨雾浓重,别院后门的灯笼在雾中晕开昏黄的光。门房打着哈欠验货,目光扫过方以智脸上那张粗糙的人皮面具——那是周鼎找高手制作的,连皮肤的纹理都仿得惟妙惟肖。
“新来的?”门房多看了他两眼。
“回爷的话,老张头病了,小的替他送一天。”方以智压着嗓子,模仿着苏州乡音——这半个月在诏狱无事,他刻意练过。
门房摆摆手:“进去吧,直接送厨房。别乱走,冲撞了贵人仔撕你的皮。”
方以智低头推车入院。别院占地极大,亭台楼阁在雾中若隐若现。按周鼎给的地图,赵文藏身之处在西跨院的“听竹轩”。从厨房过去,要穿过一道月门、两重回廊。
他推车到厨房,卸下鱼篓。厨房管事正忙着指挥早膳,没多理会。方以智借机溜出,贴着墙根往西跨院摸去。
晨雾成了最好的掩护。别院中仆役稀少,偶尔遇到一两个,他都低头快步走过。苏州园林讲究移步换景,此刻却成了迷宫。在第三次走错岔路后,方以智心中升起警觉——太静了,静得不正常。
终于看到“听竹轩”的匾额。那是一座二层小楼,楼下竹影婆娑。方以智闪身到假山后观察:楼门紧闭,窗扉掩着,楼下没见守卫。
不对劲。赵文是重要人证,沈荣会让他独自待着?
但时间紧迫,天亮前必须赶回诏狱。方以智咬咬牙,从靴中抽出短刀——这是周鼎给的,说是防身。他猫腰潜到楼下,轻轻推门。
门没锁。
厅内昏暗,空无一人。桌上摊着文房四宝,几张写满字的纸散落在地。方以智捡起一张,就着窗外微光细看——是他的笔迹!模仿得极像,但细看能发现几个字的起笔习惯不同。
“赵文!”他低喝。
无人应答。
方以智持刀上楼。楼梯吱呀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二楼卧室,床帐低垂,隐约有人形。
“赵文,出来!”他挑开床帐。
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方以智伸手去扳那人肩膀,指尖触及的瞬间,心中警铃大作——触感僵硬!
尸体的脸转过来,瞪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他。是赵文,但已经死了,至少死了两个时辰,脖子上有一道细细的勒痕。
中计了!
方以智转身欲逃,楼下已经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火把的光透过窗纸,将楼梯口映得通红。
“方以智,你夜闯民宅,杀人灭口,好大的胆子!”一个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得意的冷笑。
是沈荣!
方以智冲到窗边,楼下院子里站着二三十人,都是沈家护院,手持棍棒刀枪。沈荣站在中间,身旁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周鼎!
“周兄……你……”方以智如遭雷击。
周鼎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道:“密之,对不住。沈公答应保我全家富贵,我……我也是不得已。”
陷阱从始至终都是陷阱。所谓救命,所谓名单,所谓赵文,全是诱他出狱的饵。只要他死在沈家别院,就是“越狱杀人,被当场击毙”,死无对证。而科场案的“真凶”赵文也死了,案子就成了无头案,但方以智的“罪名”却坐实了。
好毒的计!
“方以智,”沈荣扬声道,“放下刀,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方以智看着下面的人群,又看看手中的短刀。硬闯是死路一条,但束手就擒也是死。
他忽然笑了:“沈荣,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新政?陛下早就布下了局,你沈家,还有江南那些蛀虫,一个都跑不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沈荣挥手,“上!死活不论!”
护院们冲上楼来。方以智退到窗边,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不算高,下面是假山石。
拼了!
他纵身跃出窗户,在空中调整姿势,落地时在假山上翻滚卸力。即便如此,左腿仍传来剧痛,怕是扭伤了。
“他在那里!追!”
护院们从门口涌出。方以智一瘸一拐往后院跑,但别院墙高门紧,哪里逃得出去?
就在他被逼到墙角,护院的刀即将落下时,墙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梆子声!
紧接着,轰的一声,别院后门被撞开!一队黑衣劲装的人马冲入,见人就打,动作迅捷狠辣,不是护院能比的。
“锦衣卫办事!反抗者格杀勿论!”为首之人高喝,声音让方以智浑身一震——是骆养性!
沈荣脸色大变:“骆指挥使?这是何意?此人乃越狱凶犯……”
“是不是凶犯,你说了不算。”骆养性冷冷道,“沈荣,你涉嫌勾结外敌、构陷朝臣、纵火漕运,现奉旨拿你归案!来人,拿下!”
锦衣卫如虎狼扑上。沈家护院虽然人多,但哪是这些专业杀手的对手,很快就被制服。
沈荣被按倒在地,嘶吼道:“我乃朝廷命官!你们无凭无据……”
“无凭无据?”骆养性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从你书房暗格搜出的,记录了你与范文程的所有往来,还有资助姜镶叛军的账目。沈公,你藏得够深啊。”
沈荣面如死灰,账册怎么会……明明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密室!
“带走!”骆养性挥手,然后走到方以智面前,拱手道,“方学士受惊了。陛下料到沈荣会有此招,命我暗中保护。周鼎早就是我们的人,故意引你入局,好让沈荣暴露。”
方以智看着被押走的周鼎——后者向他点点头,眼中并无愧疚,只有如释重负。原来也是演戏。
“那赵文……”
“我们的人杀的。”骆养性低声道,“真赵文早已控制。死的这个是替身,本就是沈荣养的死士。这样,沈荣的杀人灭口罪才坐得实。”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方以智忽然觉得,自己这半个月的担忧,都像是个笑话。皇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陛下说,三司会审照常进行。”骆养性道,“方学士回去准备,这次,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江南这摊脏东西全翻出来。”
晨雾渐散,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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