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谢幕演出 第29章 困惑

顾沉舟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瘪得只剩下残渣。手里那杯早就凉透的咖啡，忽然间变得烫手，可他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叶绯那淡漠的一瞥，在他略显凌乱的发型和袖口上一掠而过，然后平静地回到了书页上——那是一种无声的处决。没有指责，没有争吵，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而这种虚无，对于一个习惯了成为她世界中心的男人来说，简直比任何滔天巨浪都更具杀伤力。

导演大概也察觉到了空气中凝固的尴尬，连忙打圆场：“顾总，要不您先到休息室稍作调整？我们准备开始拍摄了。”

顾沉舟努力挽回他那摇摇欲坠的“霸总”尊严，强撑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我先去看看。”

他没有去主休息室，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小型的监控室。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块巨大的屏幕，映照着他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他需要独处，需要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屏幕上，叶绯已经放下了书。她起身，慵懒地伸了个腰，动作流畅而优雅。一个造型师立刻上前，替她理了理发丝，又细心地拂去了她身上那件简约却剪裁得体的连衣裙上，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叶绯对造型师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真诚、温暖、直达眼底的笑。一个顾沉舟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笑，更别说是冲着他了。

“各部门注意，第一场，叶绯老师个人访谈，action！”导演的声音通过监控室的音响传了过来。

灯光骤亮，摄像机开始运转。叶绯姿态优雅地坐在米色沙发上，端庄而从容。采访者是一位年轻热情的女记者，她以一个关于叶绯重回娱乐圈的标准问题开场。

然后，顾沉舟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叶绯。

屏幕上的女人，沐浴在柔和的摄影棚灯光下，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安静、甚至有些羞涩的妻子。她的眼睛，曾经在他面前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此刻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说话时从容自信，声音清晰而富有感染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却又显得那么自然。

“……阔别荧幕多年，我确实有过一些犹豫。但人生不就是一场探索吗？每个阶段，我们都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挑战。这次回来，我希望能展现一个更完整的自己，一个不被定义、敢于突破的叶绯。”

顾沉舟的心脏猛地一抽。*不被定义？敢于突破？* 她在说什么鬼话？他记忆中的叶绯，是被他定义的！她的世界围着他们的别墅转，围着他的日程转，围着他的喜好转。她是他身边安静美丽的配饰，是他成功人生的最好证明。

但屏幕上的女人，此刻正散发着一种耀眼的光芒。她充满活力，生动活泼，魅力四射。她以一种近乎智慧的成熟，谈论着过去的经历；又以一种极具感染力的乐观，描绘着未来的计划。她笑了，那笑声清脆悦耳，像风铃般摇曳，让顾沉舟的胸口没来由地一阵刺痛。她甚至开了一个巧妙的、自嘲式的玩笑，称自己这些年是“放了个长假”，引得背景中可见的工作人员都笑了起来。

他看着她与人互动，不只是和采访者，而是与整个拍摄现场的气氛融为一体。她专注地倾听，深思熟虑地回应，以一种毫不费力的魅力掌控着全场。工作人员们，从最初的尊敬，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他们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导演，也频频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不是他的叶绯。这是……另一个人。

他认识的叶绯，会小心翼翼地问他对她衣服的意见，会听从他的判断，会在人多的场合紧张地瞥他一眼寻求安慰。他认识的叶绯，在大型聚会中总是安静得近乎怯懦，恨不得融入背景之中。

但这个叶绯，就是太阳。她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是靠索取，而是靠她本身的存在。她的光芒是如此明亮，如此迷人，以至于让他的存在，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一股冰冷的恐惧，沿着他的脊椎悄然爬上。他一直把她视为理所当然，认为她会永远在那里，是他精心安排的生活中永恒不变的定数。他曾将她看作一件美丽的、被动的物品，属于他，被他掌控。

现在，透过监控器那冷漠的镜头，他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光芒万丈、自给自足的陌生人，她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从未在意、更未曾试图培养的内在光芒。

这种感觉让他深感不安。这不只是嫉妒，尽管一丝苦涩确实在舌尖蔓延。更是一种深刻的疏离感。这个女人，他的妻子，他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女人，突然变成了一个谜。他根本不了解她。

更糟糕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闪耀着光芒、自信满满的她，已经失去了控制。她不再寻求他的认可。她不再等待他。她只是……在自由翱翔。

“咔！完美！叶绯老师，今天的状态太棒了！”导演兴奋的声音，打断了顾沉舟的思绪。

叶绯微笑着，起身，优雅地向剧组人员鞠了一躬。她依旧光彩照人。

顾沉舟猛地一拳砸在座椅扶手上，突如其来的声响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一股尖锐、近乎痛苦的挫败感，紧紧揪住了他的胸口。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是他的妻子！她理应是他的所有物！这种她正在悄然离去、她正在独立于他之外绽放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愤怒。这直接挑战了他精心构建的世界，他的自尊，他作为无所不能的总裁的身份认同。

世界在旋转，而她正处于她自己宇宙的中心，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更别提他的挣扎。而这一点，比任何事情都让顾沉舟感到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失控**。他那完美无缺、一成不变的世界，忽然间变得混乱不堪，而这一切混乱的源头，正是他自以为最了解的女人。这个念头让他恨不得砸碎屏幕。他咬紧牙关，双眼死死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场风暴正在他内心酝酿。这，仅仅是他折磨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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