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西梁女国,唐僧怀揣那枚并蒂莲香囊,心中五味杂陈。女王的情意与等待,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心头,让他这十世修行的禅心,也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一路之上,他沉默寡言,时常望着远方出神。
孙悟空将师父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担忧又是不解。他天性跳脱,难以体会这等细腻情愫,只觉得师父自女儿国后,似乎与自己隔了一层什么,这让他颇为烦躁。加之他神魂中那紧箍咒留下的旧伤虽已无碍,但偶尔仍会有一丝隐痛,仿佛提醒着他那场师徒决裂的惨痛。
这一日,行至一处荒山,唐僧因心中烦闷,又见悟空行事毛躁,打杀了几个拦路的毛贼,便忍不住出言责备,言语间竟带上了几分在女儿国积郁的迁怒之意。
悟空何等心高气傲?保唐僧一路艰辛,屡次舍生忘死,如今竟因几个毛贼被如此训斥,尤其是感受到师父似乎因那女王之事对自己有了隔阂,顿时委屈、愤怒、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那潜伏的神魂旧伤竟被引动,一股无名业火直冲顶门!
恰在此时,一缕极其隐晦、源自北冥的魔念悄然而至!这魔念敏锐地抓住了悟空心神失守的刹那,与其体内因委屈愤怒而生的恶念、因紧箍咒创伤而残留的戾气相结合,更引动了其血脉深处,那属于混沌魔猿的桀骜不驯、战天斗地的狂暴本源!
刹那间,悟空只觉识海轰然一震,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自他体内分裂而出!
此猴,与悟空同象同音,同样是:金睛火眼无二,毛脸雷公无别。一样的藕丝步云履,一样的锁子黄金甲,一样的凤翅紫金冠,一样的如意金箍棒! 正是那六耳猕猴!
“你是何方妖孽,敢变俺老孙相貌!”悟空又惊又怒,持棒喝问。
那六耳猕猴亦持棒冷笑:“你是何方妖孽,敢变我的相貌!”
二猴当即在山前恶战起来,铁棒翻飞,神通尽显,直打得地动山摇,日月无光!从地上打到云端,手段武功,竟无一丝差别!
唐僧、杨戬、天蓬元帅卞庄、沙悟净在下方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无法分辨孰真孰假!
“师父!你且看看,谁是真谁是假!”两个悟空异口同声,扯住唐僧。
唐僧心中本就烦乱,此刻更是头痛欲裂,那紧箍咒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只怕伤了真的,放了假的。
“莫要吵了!”杨戬额间天眼全开,神光扫视二猴,竟发现二者气息、本源、甚至那冥冥中的因果线都几乎完全一致!唯有那后来者身上,多了一丝极其隐晦、与北冥同源的魔气,以及一股更纯粹的混沌魔猿战意!
“古怪!二者皆似本尊!后来者身具魔气与更古老战意!”杨戬沉声道,他亦无法决断。
两个悟空又打到南海,观音菩萨亦无法分辨;打上天庭,李靖用照妖镜照住,镜中亦是两个孙悟空的影子,毫无二致;打入幽冥地府,十殿阎罗、地藏王菩萨查看生死簿,猴属之类有名者,已被悟空当年一概勾去,亦是无从查考。
地藏王菩萨的谛听神兽伏地聆听,虽知晓了真假,却不敢明言,只道:“怪名虽有,但不可当面说破,又不能助力擒他。恐妖精恶发,骚扰宝殿,致令阴府不安。”
至此,三界仙神,竟无一人能辨真假!
真假悟空一路争斗,直打到西天灵山,大雷音寺外,求佛祖辨明。
大雄宝殿之上,如来佛祖端坐九品莲台,诸佛、菩萨、罗汉、金刚环绕。两个悟空跪在台下,争吵不休。
如来慧眼观照,心中已然明了。他看出那六耳猕猴,实乃悟空二心所生,更引动了其血脉本源中混沌魔猿的碎片,再被北冥魔念催生而成!其跟脚,正是那混世四猴之一的“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本是混沌魔猿本源所化,与悟空同源,故难以分辨。
如来佛祖(心中暗叹:此猴亦是混沌魔猿遗泽,与吾截教有缘,其虽被魔念所惑,本质非恶,若能引入正途,悉心教导,或可成吾座下护法,传承吾截教道统,强过将其打杀,徒损盘古遗泽。只是道祖曾言“法不传六耳”…)
想到此处,如来佛祖(多宝道人)于心中默运玄功,以自身截教本源暗暗沟通冥冥中的天道,发出恳切祈愿:“天道在上,弟子多宝,见这六耳猕猴乃混沌魔猿所化,与吾道有缘,虽被魔念所惑,本质尚存一线清明。吾欲收其为亲传弟子,导其向善,传承道法,望天道成全,暂搁‘法不传六耳’之忌!”
片刻沉寂后,一道恢弘、淡漠、至公无私的意志悄然掠过灵山,一道唯有如来能感知的天道之音在其心神中响起:
“可。”
天道应允了!
如来心中大定,当即对众言道:“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他目光如电,看向那假悟空,“六耳猕猴,还不现出本相!”
那六耳猕猴被如来道破跟脚,又被天道意志无形压制,浑身一颤,眼中魔气与戾气竟消散大半,露出了几分茫然与原本的灵性。他知晓遇到了真正的大能,不敢再逞强,跪伏于地。
如来又道:“悟空,你亦因心生恶念,方有此劫。今日二心归一,方是正道。”说罢,又看向六耳,“六耳,你虽被魔念所惑,滋生事端,然根源非凡,与吾有缘。可愿皈依,入我门下,做个亲传弟子,修持正法,将来亦可得个正果?”
六耳猕猴闻言,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是恶念与魔念催生,本以为难逃一死,不想竟得佛祖亲口收录,还是亲传弟子!他激动万分,连连叩首:“弟子愿意!弟子六耳,拜见师尊!愿皈依我佛,聆听教诲!”
如来颔首,取一个金钵盂,命护法伽蓝上前,将六耳罩住,暗中却已施法化去其体内残余魔念,稳固其灵台清明。
悟空见六耳被收,心中恶念戾气也随之消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神魂竟一阵轻松,那紧箍咒的旧伤似乎也彻底痊愈了。他对着如来叩首道:“谢佛祖辨明邪正!”
如来道:“悟空,好生保护唐僧,休生二心,再来缠扰。”
悟空应诺,与唐僧等人拜谢佛祖,离开了灵山。
而那六耳猕猴,自此留在灵山,拜入如来座下,成为其亲传弟子,开始修习无上正法。其“善聆音”之能,正好用于聆听佛法,监察三界,反倒成了如来手中一大利器。北冥魔念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未能离间取经团队,反而让对手多了一员潜力无穷的干将,在其老巢中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咆哮。
唐僧师徒经历此劫,尤其是唐僧,见悟空险些因自己态度而生出二心,心中愧疚,对悟空更加信任依赖,那女儿国情愫带来的隔阂,也在此事中悄然化解。团队凝聚力,更胜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