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熏香淡雅,陈设清贵。
温琼华与谢临渊步入花厅时,陈清月和柳三娘立刻站起身。
陈清月并未如往常般穿着素雅精致的裙衫,而是穿了一身利落的青布衣裙,未施粉黛,发间也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
与往日那个珠翠环绕、温婉矜持的太子妃侄女判若两人。她眉宇间虽带着疲惫,眼神却清亮了许多,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柔顺,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她身旁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柳三娘则坐在另一侧,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神色有些拘谨,透着一股历经磨难后的淡然与认命。
她看着温琼华和谢临渊,目光有些躲闪,带着明显的愧疚和不安。孩子睡得正香,小脸粉嫩。
陈清月率先一礼,声音平静无波:“清月冒昧前来,叨扰郡主、谢大人了。”
柳三娘也跟着笨拙地行了一礼,嘴唇动了动,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温琼华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微微颔首,“陈小姐,柳娘子,不必多礼,请坐。”她与谢临渊在上首坐下。
侍女奉上茶点,退至一旁。
厅内一时寂静,只闻得孩子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陈清月打破了沉默,她看向温琼华,唇角牵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郡主气色愈发出众了,可见谢大人照顾得极好。”
温琼华微微颔首:“陈小姐今日前来,想必不是只为说这些客套话?”
陈清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有一丝解脱:“自然不是。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温琼华与谢临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陈清月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语气带着一种新生的向往,“托郡主的福,太子妃……不,陈氏如今自身难保,困守冷宫,再也无力掌控于我。这些年来,我如同她手中的提线木偶,每一步皆不由己。如今枷锁既去,我才第一次知道,呼吸自由空气是何等滋味。”
她转回头,看向温琼华,眼神诚恳:“我知道,从前许多事,我身不由己,却也并非全然无辜。尤其是对郡主,多有得罪。如今说这些并非求原谅,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京城于我,已是牢笼和伤心地。我打算离开这里,天高地远,总能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温琼华静静听着,她能感受到陈清月话语里的真心。这个女子,终究是在绝望的泥潭里,抓住了一丝自我觉醒的勇气。
“一路保重。”温琼华最终只是轻声道。她们之间,并无深交,更无恩情,一句保重,已是全部。
“陈小姐能想通,是好事。不知你欲往何处?”温琼华问。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或许寻一处江南小镇,开间绣坊,平淡度日。”陈清月眼中流露出向往,“今日前来,一是辞行,二是……恳请郡主与谢大人,能对陈家其他不知情的老弱妇孺,网开一面。”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终究是她的家族。
谢临渊嗤笑一声,并未言语。温琼华沉吟片刻,道:“陛下圣明,自有决断。若果真无辜,朝廷法度亦不会滥杀。”
陈清月知道这已是她能得到的最好回应,再次行礼:“多谢郡主。如此,清月便告辞了。对了......”她拿出一枚小小的锦囊,“请郡主在我走后打开”。
说完便转身离去,背影竟有几分从未有过的洒脱。
花厅内只剩下柳三娘。她似乎更紧张了,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温琼华看向她,目光落在她怀中那小小的襁褓上,语气放缓了些:“柳娘子,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柳三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了温琼华一跳。
“郡主!谢大人!”柳三娘声音带着哽咽,“之前种种,是民妇猪油蒙了心,对不住郡主!民妇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温琼华示意流萤去扶她,柳三娘却不肯起,继续道,
“郡主……谢大人……我今日来,一是谢谢你们,二是……给郡主赔个不是。”
温琼华看着她:“谢从何来?赔罪又从何来?”
柳三娘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儿熟睡的脸庞,语气充满了后怕与感激:“我……我都知道了。当初若非二公子....谢大人……暗中周全,我恐怕早已被苏氏……还有后来,我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平安至今,也是……也是因为有人看在谢大人.....终究是谢大人救了我们母女。这份恩情,我记着。”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却目光澄澈。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却更显诚恳:“之前……之前我猪油蒙了心,一心只想攀高枝,甚至……甚至对郡主多有怨怼和冒犯,做了许多错事。现在想想,真是……真是愧得慌。郡主金枝玉叶,却从未真正为难过我,是我柳三娘对不住郡主!今日,在此给郡主磕头赔罪了!”
说着,她又抱着孩子磕头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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