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郡主府的极尽荣华和热烈相比,谢府正厅的婚礼仪式,则像是一出排练了无数次、却无人投入真情的默剧。
厅堂同样张灯结彩,宾客也不少,谢家族人、苏家亲戚、太子一系的官员……但气氛却莫名压抑。交谈声低而克制,笑容勉强,眼神四处飘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和窥探。
谢长霖与苏新语强撑着笑容,等待着那注定不会带来喜悦的新人入场。谢蕴闭着眼,老封君面色紧绷。周静姝穿梭忙碌,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稳,心中却为另一场婚礼默默祈祷。
二房的谢长廷也赶了回来,坐在一旁,一贯不怎么管事的他此时也是神色严肃。
姨娘苏婉和她的女儿谢雨坐在角落,谢雨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和轻蔑。倒是谢柔、谢瞳两个小姑娘,穿着喜庆的衣服,有些茫然地看着这沉闷的场面。
司仪官的声音响起,同样高亢,却莫名带了几分刻板:“新贵人到——”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门口,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谢临风被两个健壮仆役几乎半架半抬着。他一身大红喜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衬得脸色愈发惨白骇人,额上虚汗淋漓,眼神涣散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他几乎无法独立站立,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仆役身上,每挪动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痛苦。
而他身后,由丫鬟搀扶着的新娘陈清月,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同样凤冠霞帔,盖着盖头,身姿挺拔,步伐平稳,甚至称得上从容。那盖头之下,无人能窥见她的表情,但那份过分的冷静,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格外刺眼和不合时宜。
礼官的声音依旧高亢,却像是在唱一出荒诞的独角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是最艰难的一环。仆役试图将谢临风扶起一些,与陈清月相对。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对拜的瞬间,谢临风不知是因剧痛还是巨大的心理冲击,身体猛地一颤,竟控制不住地向一侧歪倒!
“啊!”人群中发出低低的惊呼。
两旁的仆役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死死架住他,才避免他当场摔倒在地的难堪。谢临风痛苦地闷哼一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濒死般的灰败和绝望。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宾客都屏住了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意外一幕。
苏新语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几乎要冲过去,被谢长霖一把死死按住。
然而,在这场骚乱中,唯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是新娘子陈清月。
她依旧保持着微微前倾准备对拜的姿态,盖头纹丝不动,甚至连裙摆都没有晃动一下。仿佛刚才身边发生的狼狈、惊险、耻辱都与她毫无关系。她就像一座冰封的雕像,冷静得令人心寒。
司仪官经验老到,强压下惊慌,提高了声音,试图掩盖过去:“礼——成——!”
这声“礼成”喊得有些仓促和突兀。
礼毕,新人被匆匆送入洞房。大厅里的宾客们这才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机械地鼓掌,说着干巴巴的祝贺词,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尴尬难堪。
宴席开始,美酒佳肴摆满桌案,却无人能有真正的胃口。人们低声交谈着,内容早已偏离了婚礼本身。
周静姝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出更大的乱子。她看了一眼宣和王府的方向,心中默念:那边,此刻定是欢声笑语吧?
谢府的偏僻小院内,柳三娘独自坐在窗前。
远处的喧闹声隐约可闻,更衬得这小院的冷清孤寂。桌上也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是周静姝特意吩咐送来的,但她一口未动。
她的手一直护着小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喧闹声每传来一次,她的心就缩紧一分。她知道,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正在迎娶别的女人。而她和孩子,就像被遗忘的尘埃。
一个沉默的婆子走进来,低声道:“姨娘,前头礼成了。您多少吃一点,为了小主子。”
柳三娘缓缓回过头,眼中蓄满了泪水,喃喃道:“嬷嬷,我的孩子……将来会怎么样?”
婆子叹了口气,安慰道:“会好的,姨娘。您好生养着,总会有指望的。”她是谢临渊的人,只能如此宽慰,心中却也知这前路艰难。
谢府的这场婚礼,则在压抑、尴尬和无声的叹息中,勉强结束。
新房内虽同样布置喜庆,却冷得像一座冰窖。
红烛高烧,却照不亮死寂的氛围。
喜烛徒劳地燃烧着,映照着谢临风毫无血色的脸和空洞绝望的眼睛。他被仆役安置在宽大的婚床上,像一具失去生气的玩偶。沉重的喜服并未脱去,褶皱不堪地堆叠在他瘦削的身体上。
陈清月自己揭开了盖头,露出那张妆容精致却冰冷如霜的脸。她看也没看床上的谢临风,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动作机械地卸下头上的钗环。金玉首饰被一件件取下,放在台面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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