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浸透了内衬的官服。
他死死盯着沈清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只觉得那里面根本不是眼眸,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翻涌着无尽骸骨的血海。
是啊,自己怎么就忘了呢?自己怎么敢忘呢?!
燕王的二十万大军是很可怕,可那是远在百里之外的威胁。而眼前这位长公主殿下,才是能在一念之间,决定他们所有人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的阎罗!
前任摄政王林若甫那权倾朝野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苏州王家那上百颗风干的人头,仿佛此刻还在菜市口的旗杆上,随着阴风无声地摇晃。
跟这位主上一比,燕王李玄霸那点所谓的“残暴”,简直就像是三岁孩童过家家一般可笑!
违逆她的下场,绝对比被燕王破城,要凄惨一百倍,一千倍!
想通了这一点,张承那颗因恐惧而狂跳到几乎要炸裂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老臣……遵命。”
这一声“遵命”,他说得无比干涩,却也无比坚定。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从他站队的那一刻起,满朝文武,就都没得选了。
他们的命运,早已和御座上这位深不可测的殿下,用血与火,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焚!
沈清秋看着张承那瞬间变得决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张承,倒也不枉她一手提拔,委以首辅之位。
“都起来吧。”沈清秋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记住,从现在开始,京城之内,谁敢再妖言惑众,动摇军心,一律,按通敌叛国罪论处。”
她目光一扫,落在了殿门口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上。
“都察院,会盯着你们每一个人。”
此言一出,大殿内所有官员,都是心头一颤,感觉脖颈后方瞬间升起一股凉气。
他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位兼任都察院都御史的“活阎王”陈宵。这位可是长公主殿下最忠诚、最锋利的一条恶犬,他的刀,只听殿下一个人的命令,只饮动摇殿下权威之人的血。
一时间,再也无人敢多说一个字,殿内落针可闻。
“各自,领命去吧。”沈清秋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群苍蝇,“记住,本宫要的,是效率。谁的差事办砸了,自己,去跟陈宵交代。”
“臣等……遵命!”
官员们如蒙大赦,一个个连滚爬爬地退出了议事大殿。他们手里攥着那些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图纸和命令,心里充满了世界崩塌般的绝望和茫然。
完了,这位殿下是真的疯了!
大敌当前,不想着如何御敌,反而要拆城墙,挖街道,这简直就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可他们敢不听吗?他们不敢。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沈清秋的命令,去执行那些在他们看来,荒唐至极的“备战”任务。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景象。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对着图纸上要求在城墙内侧马道上开凿的“流火油槽”,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守城不都是往外泼油吗?怎么还有往自家城墙上浇的?这……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朱雀大街上,数千名民夫在禁军的监视下,挖掘着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陷坑,许多人都在偷偷议论:“这是干什么?给燕王大军挖好坟墓吗?可这位置也太奇怪了……”
一边,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如同催命符般不断传来燕王大军逼近的消息,城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而另一边,本该紧张备战的官府和军队,却干着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城内的驻军甚至比平时还要松懈几分,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二十万敌军,而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这番景象,不仅让城内百姓看不懂,就连那些被派来监视的各国探子,也都彻底懵了。
“疯了!大衍朝廷从上到下都疯了!”
“我看是准备直接投降了!你看他们那样子,哪里有半点要抵抗的意思?”
“长公主沈清秋,终究是个女人啊!平日里耍耍手段还行,一遇到真刀真枪的硬仗,立刻就吓破了胆!”
各种各样“京城防务松懈,长公主不战自怯”的情报,被探子们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燕王李玄霸的案头,更加坚定了他挥师南下,一举夺取天下的决心。
就在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诡异而绝望的气氛中时,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如同一道黑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返回了京城。
正是从江南日夜兼程,班师回朝的戚长风和他麾下的一万天策军。
他们的归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因为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区区一万兵马,在燕王那二十万铁骑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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