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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殿内，死寂如坟。
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目光死死钉在殿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上——慕容桀。他那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狰狞的刀疤如同活物般抽搐着，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位刚才还不可一世，气焰嚣张得仿佛要将宫殿屋顶掀翻的北境第一猛将，此刻，就像一头被当头一棒打断了脊梁的恶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清秋端坐于高台之上，指尖轻点着凤椅扶手，神色淡漠地欣赏着他此刻的恐惧与狼狈。
她当然知道。
这世间，只要与钱粮、资源、人力的流动有关，就没什么能瞒得过她的眼睛。自从获得【帝王心术】后，源自金九龄的【垄断布局】能力便发生了质的蜕变。当她将心神沉入其中，整个大衍王朝的舆图便在她脑海中化为一张巨大的、流光溢彩的沙盘。
每一笔大宗货物的流动，每一处资源的异常消耗，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在她眼中清晰可见，无所遁形。北境那反常的铁矿石流入量和远超军需的粮食囤积，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她的警觉。
这种规模的物资调动，绝不是一句简单的“防御边患”可以解释的。
再结合金九龄那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对几个关键地点进行定点渗透侦查，一张关于燕王李玄霸厉兵秣马、意图谋反的巨大网络，便在她面前被完整地勾勒了出来。
所谓的“林若甫密信”，不过是她顺水推舟，用来除掉林若甫这个旧时代“柱石”的借口。她的真正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盘踞北境、拥兵自重的燕王李玄霸！她要的，不仅仅是安稳的朝局，而是整个天下！所有胆敢阻挡在她面前的藩王世家，都必须被碾成齑粉！
“慕容将军，怎么不说话了？”
沈清秋悠悠的声音，如同一根羽毛，轻轻飘落，却在死寂的殿内砸出万钧重响。“是本宫，说错了吗？”
慕容桀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从冰冷的噩梦中惊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等于将谋反的罪名彻底坐实。到时候，别说施压了，他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宫殿都是个问题！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慕容桀的嗓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北境毗邻蛮族，常年战事不断。多准备一些军械粮草，以备不时之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殿下远在京城，可能对边疆的凶险不太了解。此事，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他试图用“边防”这个万金油的借口来蒙混过关。换做是以前任何一个皇帝，或许也就借坡下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毕竟，谁也不想真的把手握三十万铁骑的燕王逼到绝路。
然而，他面对的，是沈清秋。
“误会？”
沈清秋笑了，那笑容绽放在她绝美的脸上，却让慕容桀感觉自己坠入了九幽冰狱，遍体生寒。
“阴山北麓，三百里无人区，有一座代号‘黑风口’的秘密铁矿，负责人是燕王的小舅子张猛。矿工皆为蛮族战俘与流民，至今已有三千余人死于矿井，他们的尸骨，恐怕都能填平一个山谷了。”
“云州城外三十里坡，有一座伪装成皇家马场的秘密粮仓，守将是你慕容将军的亲侄子慕容海。粮仓里囤积的，是从江南高价收购来的陈年米，足以让三十万大军饱食一年。”
“还有朔州，代州……本宫需要，一个一个，把你们燕王府的棺材本，都说给你听吗？”
沈清秋每说一句，慕容桀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当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慕容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汗水浸透重裘，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渍。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女人，而是在面对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魔鬼！
她不仅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她甚至连负责人是谁，地点在哪里，死了多少人这种最绝密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这仗还怎么打？！燕王所有的底牌，都被人看得一干二净！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扑通！”
慕容桀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汉白玉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一次，不是敷衍的礼节，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臣服。那颗属于北境之狼、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高傲头颅，终于，在绝对的神力面前，重重地垂了下去。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颠覆认知的一幕，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过往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对权力和世界的认知，正在一寸寸崩塌碎裂。
刚才还桀骜不驯、宁死不跪的北境第一猛将，竟然被长公主殿下三言两语，就吓得五体投地！这是何等神鬼莫测的手段！这是何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能！
新任内阁首辅张承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王朝，正在冉冉升起！禁军统领陈宵更是满脸狂热，在他看来，沈清秋就是降世的神女，是来拯救这个沉沦王朝的唯一希望！
而武将队列中的戚长风，更是心神剧震。他忽然想起当初沈清秋在死牢里对他说过的话——她说魏王李晟视他为弃子，她说她能给他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当时，他只当是一个女人为了收买人心画下的大饼。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这个女人，真的有执掌乾坤、改天换日的能力！他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无比的庆幸！
“好了，今日的朝会，就到这里吧。”
沈清秋的声音淡淡响起，似乎对慕容桀的下跪并不在意。
“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她的目光，如同一道冰冷的利剑，落在了那个跪伏在地的身影上。
“慕容将军，你，留下。”
“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说。”
百官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然后用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承天殿。
很快，偌大的宫殿就只剩下高台之上的沈清秋，和跪在殿下的慕容桀，以及那些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宫女内侍。
慕容桀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能看穿他的骨头，看透他的灵魂，让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北境的未来，就在这个女人接下来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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