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寒意如水银般无孔不入。
公主府的马车在一队精锐护卫的簇拥下,车轮滚滚,几乎是撕裂了寂静的街道,急匆匆地驶入了戒备森严的宰相府。
沈清秋刚下马车,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只见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管家林伯,脸上不见平日的从容,反倒写满了惊惶。
“林伯,义父他,到底得了什么急病?太医怎么说?”沈清秋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担忧,声音因急促的步伐而微喘。
“公主……老奴……老奴也说不好。”林伯一边在前面几乎是小跑着引路,一边用袖子仓皇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相爷今晚不知为何突然雷霆震怒,将……将书房都砸了,然后就捂着胸口说头痛欲裂,气都喘不上来,让老奴无论如何也要立刻请您过来。大夫已经来看过,也只说是急火攻心,开了方子,却不敢说更多。”
沈清秋心中了然,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意。
看来,张承那条最忠诚的狗,已经把消息,分毫不差地带到了。
她推开那扇厚重的紫檀木书房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泼洒的墨汁味以及木头碎裂的刺鼻味道,混杂着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书房内一片狼藉,那张由百年花梨木打造、价值连城的书案,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地狰狞的碎片,无数奏折公文散落其间,如同败叶。
林若甫仅穿着一身墨色常服,发冠歪斜,半躺在软榻上。他额头上盖着一块湿毛巾,脸色在烛火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与苍白交织,双目紧闭,唯有紧绷的下颌线和太阳穴上暴起的青筋,泄露着主人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与愤怒。
“义父!”沈清秋心头“一紧”,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抓住了他滚烫的手腕。“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病得如此严重?”
林若甫仿佛被她的声音惊醒,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是沈清秋时,那双布满骇人血丝的眼睛里,才流露出一丝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后怕。
“清秋……你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女儿来了。义父,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女儿立刻进宫去请御医?”沈清秋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丝精纯至极的【生】之力,如同一股清冽的溪流,悄然渡入他的体内,为他梳理着因暴怒而如沸水般翻腾的紊乱气血。
那股清凉舒适的感觉,宛如冰泉浇心,瞬间席卷全身。林若甫感觉,自己那因愤怒而几乎要炸裂开的脑袋,一下子清明了不少,狂乱的心跳也渐渐平复。
他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纯粹关切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感动、愧疚、后怕与滔天的杀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碎。
若不是……若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三天后,这张他发誓要守护的脸庞,或许,就要在冰冷的宫墙之内,永远地凋零!
“不必了。”林若甫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为父这不是病,是心病,是被人用刀子剜心!”
他屏退了房内所有战战兢兢的下人,只听“砰”的一声门响,整个书房,便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清秋,为父问你。”林若甫的眼神,突然变得如鹰隼般锐利,他死死地盯着沈清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三日后的宫宴,你,是不是非去不可?”
沈清秋心中冷笑,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疑惑与不解,甚至带着少女对荣耀的憧憬。
“义父,您为何这么问?那是陛下为女儿举办的册封大典,是圣上亲赐的无上荣光,满朝文武都会观礼,女儿怎能不去?”
“荣光?那是断头台上的荣光!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林若甫再也压抑不住,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他一把抓住沈清秋的肩膀,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那不是册封大典!那是鸿门宴!是给你准备的催命符!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要在宫里,杀了你!”
“轰!”
沈清秋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露出了“震惊”到极致的表情。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双总是清冷淡然的眸子,此刻写满了天塌地陷般的恐惧与茫然。
“杀……杀我?”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无法理解的破碎感,“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要杀我?女儿……女儿为朝廷立下大功,他册封我为公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演得太像了,像一只被猎人突然用利箭对准心脏的、无辜而又脆弱的白鹿。
林若甫看到她这个样子,心如刀绞,所有的理智都被这副景象彻底冲垮。
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那清瘦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臂膀,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铸成一座最坚固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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