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经乱了。
起初,金九龄的收购行动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但当京城最大的几家粮行一夜之间同时挂出“存粮告罄”的牌子时,恐慌的火星终于被点燃了。
市面上的粮价,正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攀升。平日里十文钱一斗的糙米,两天之内,就涨到了二十文,而且根本买不到。紧接着,“北方大旱,颗粒无收,朝廷正在秘密调集京城官粮北上”的谣言,不知从何处冒出,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恐慌,是比瘟疫更可怕的传染病,尤其是在饥饿面前。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怀里饿得哇哇大哭的幼儿,跪在一家米铺紧闭的门前,苦苦哀求:“掌柜的,行行好,就卖我一升米吧,孩子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门内却只有一片死寂。人群中,为了抢夺小贩掉落在地的一袋杂粮,几个壮汉打得头破血流。
整个京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喉咙,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朝廷终于反应了过来。户部尚书急得嘴角冒泡,立刻上奏皇帝,请求开平准仓,抛售官粮,以稳定粮价,平息民怨。
大衍皇帝准了。
然而,当户部的官员带着京营的士兵,急匆匆地打开京郊最大的永丰仓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偌大的仓库里,粮垛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并无异样。可一个士兵不小心绊了一跤,撞在一个麻袋上,刺啦一声,袋口破裂,倾泻而出的不是金黄的麦粒,而是冰冷的河沙!
户部尚书脸色煞白,发疯似的冲过去,连着划开十几个麻袋,袋袋如此!只有最上面薄薄一层铺着粮食,底下全是沙土!原来,负责看管粮仓的官员,早就被金九龄用足以让他们三代富贵的重金买通。他们监守自盗,与金九龄的商队里应外合,用几个月的时间玩了一手偷天换日的把戏,将九成官粮悄无声息地换成了沙土,账目却做得天衣无缝。
“噗——”户部尚书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气得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消息传回宫中,龙椅上的大衍皇帝气得脸色铁青,将御案上心爱的羊脂玉砚台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抄家!灭族!”
皇帝的咆哮声,在太极殿里回荡。整个朝堂陷入一片混乱,而他们的敌人——北疆的魏王李晟,大军粮草充足,士气高昂,正静待着这从内部腐烂的王朝,轰然倒塌。
这一切的始作wydd者,沈清秋,却只是安静地待在听雪阁里,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无关。
她在等,等李晟的到来。她知道,这把她递出去的、名为“经济战”的刀,李晟已经用得上了瘾。
果然,第三天傍晚,李晟来了。他一进门,就屏退所有下人,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狂喜。
“清秋!你的计策……简直是神来之笔!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哈哈哈!那些蠢货,现在还在为了一口吃的互相攻讦,根本没人顾得上北疆了!此乃天助我也!”
沈清秋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色,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王爷,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哦?”李晟的笑声一顿,“此话怎讲?”
“京城大乱,固然对我们有利。但如此一来,城中百姓必然会怨恨那个挑起粮价事端的人。我们若是此刻举事,就算得了天下,也失了民心。”沈清秋缓缓说道。
李晟眉头一皱:“你之前不是说,不在乎这些虚名吗?”
“此一时,彼一时。”沈清秋抬起头,眼神平静而笃定,“之前我们是暗,朝廷是明。如今我们即将举旗,就要从暗处走到明处。王爷您要的是万世基业,就不能背上一个‘不恤百姓,与民争利’的恶名。我们需要一个替罪羊。”
“替罪羊?”李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变得阴狠,“把这盆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不错。”沈清秋点头,“而且,这个人,最好是王爷您在朝中的政敌。如此,一石二鸟。”
李晟的眼睛亮了,激动地搓着手:“好!好一个一石二鸟!那依你之见,这个替罪羊,该找谁?”
沈清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冰冷的算计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当朝宰相,林若甫。”
“什么?!”李晟大吃一惊,声音陡然提高,“林若甫?你疯了?他是三朝元老,天下清流的领袖,父皇最信任的擎天之柱!把他当替罪羊?谁会信?这太冒险了!”
“正因为他是清流领袖,所以才最合适。”沈清秋冷静地解释,“王爷,您想,一个人的名声太好了,好到了不真实的地步,就自然会有人怀疑。林若甫执掌朝政多年,他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中难道就没有一两个贪赃枉法之辈?只要我们能找到证据,甚至……‘制造’一些证据,证明他的门生利用他的权势,勾结粮商,囤积居奇,那他林若甫就算自己再清白,也逃不掉一个‘治下不严,用人不明’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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