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峰的话像一道清冽的泉水,缓缓流过我被愤怒、悲伤和怀疑灼烧得干涸龟裂的心田。
那些尖锐的自我拷问,似乎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在他沉稳的叙述中,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安放的、不那么刺痛的位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郁结的浊气全部排空。
虽然疲惫感依旧沉重,虽然想起那些女孩的遭遇仍会心痛,虽然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与黑暗……但至少此刻,我不再是独自一人在迷雾中踉跄前行。
“我知道了。” 我低声说,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谢谢你,霍峰。”
他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瓶水又往我面前推了推。
天光,终于大亮。新的一天,伴随着未散的血腥气和深埋的隐患,还是到来了。而我和“灼阳”,都必须带着昨夜留下的印记,继续走下去。
再次醒来时,车厢内一片静谧,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作响。午后略显慵懒的阳光透过车窗,在木质地板投下几块温暖的光斑。
我眨了眨眼,看着车顶熟悉的纹路,感觉那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沉重感,随着这一觉褪去了不少,至少,那股萦绕不散的恶心和眩晕感减轻了许多。
起身走到卡座区,泱泱正抱着一包薯片,心不在焉地看着平板里下载好的老电影。听到动静,她立刻转过头,眼神里的担忧在看到我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后,稍稍散开。
“夭夭,你睡好啦?” 她放下薯片,凑过来,“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没力气。” 我揉了揉太阳穴,在她旁边坐下。
“那就好……” 泱泱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对了,夭夭,昨晚关起来的那两个人……就是没干过最坏事儿的那俩。今天中午开始就一直闹着要见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哦?” 我挑了挑眉。
“本来我过去问了,” 泱泱撇撇嘴,有点无奈,“可那俩家伙,嘴巴紧得很,怎么问都不开口。我说我现在算是车队的副基地长吧?他们直摇头,说不行,必须见‘拍板做主’的正主儿,就是非要见你不可。我看他俩样子挺急的,不像纯粹耍花样。”
“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是求饶?是提供情报换取生路?还是别的什么?“我一会儿就去见见他们。”
关押那两人的地方是钢厂一间原本存放清洁工具的小隔间,窗户封死,门换成了结实的铁栅栏。刘根安排的人在外面守着。我让人打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两个年轻人蜷缩在墙角铺着的旧垫子上,听到动静,立刻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是我,他们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连滚带爬地挪到栅栏边。
我随手从门外拿了张还算干净的折叠椅进来,放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惶恐不安的脸。
“说吧,” 我开门见山,“费这么大劲非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那个稍显机灵、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的,咽了口唾沫,声音发抖但语速很快:“我、我们看到了……昨晚,您……,您是这里真正的老大,所有事都是您说了算,对吗?”
“是又怎么样?” 我不置可否。
“我们不想死!真的!” 另一个也急忙开口,眼圈红了,“我们是被逼的!我们没杀过人,也没……没碰过那些女人!我们就是跟着混口饭吃……”
“说重点。” 我打断他们的表忠心。
第一个开口的年轻人赶紧接着说:“重点……重点是,之前……之前他们抢回来的女人,还有几个活着!没被……没被弄死!”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筹码,眼睛死死盯着我,“我们知道关在哪儿!我们可以带您去!真的!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村子里!”
他旁边的同伴立刻补充,语气近乎哀求:“带您找到她们,救她们出来!这样……这样可以求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两条狗命吗?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只有他们粗重紧张的呼吸声。我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
“我可以不杀你们。” 我终于开口,看到他们脸上瞬间涌起的狂喜,但下一句话又让那喜悦冻结,“但是,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们。”
他们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
“做了错事,就需要受到惩罚,这是规矩。” 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们俩,手上或许没直接沾血,没直接施暴。但你们加入了他们,跟着他们行动,难道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聋的,不知道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抢什么,毁掉什么吗?你们知道,可你们依然选择了跟着,享受着他们抢来的物资,默认着他们的暴行。这,同样有罪。”
两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在我的目光下,最终颓然地低下头,无法反驳。
“不过,” 我站起身,“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们,先。”
离开关押室,我找到正在带队巡逻的霍峰。刘根值了夜班,现在应该正在补觉。我把那两个俘虏的话以及我的打算告诉了霍峰。
霍峰听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要去?就凭那两个小子的话?万一有诈呢?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下来。” 我摇摇头,态度很坚决,“钢厂这里不能没人坐镇,新成员还在隔离,张工他们的改造也没停,需要绝对信得过的人守着。至于我……”
我拍了拍身边坚固的车身:“我有它,还有绝对领域。就算真有什么陷阱,想伤到我,也没那么容易。况且,”
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都是些被关押折磨的女人……你一个大男人突然出现,恐怕反而会吓到她们,让事情更麻烦。”
霍峰嘴唇动了动,显然还是不放心,但看我心意已决,也知道我说得有道理。他叹了口气:“带谁去?多带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