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阿木站在医馆门外,褐色的药汁溅上他的裤脚和草鞋,他却浑然不觉。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空茫的茫然,仿佛被人抽走了魂。
医馆内,林家人围在病榻前,死一般的寂静。
苏氏捂着嘴,眼泪无声滚落。林崇山握着女儿的手,老将军的手在微微颤抖。林坚、林实、林朴三兄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珩最先回过神来,他猛地看向徐大夫:“你……你确定?”
徐大夫点头:“脉象滑如走珠,确是喜脉。只是林姑娘连日劳累,又受外伤,胎象不稳,需静养安胎。”
“孩子的父亲……”赵珩下意识问出口,又立刻闭嘴。他看向门外僵立的阿木,心中了然。
林晚在昏迷中眉头微蹙,似乎感觉到了周遭凝重的气氛。她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
“醒了!”苏氏连忙擦泪,“晚儿,感觉怎么样?”
林晚撑着要坐起,被徐大夫按住:“别动,你失血不少,又动了胎气,得躺着。”
“胎气?”林晚茫然重复,忽然意识到什么,手抚上小腹,“我……”
“晚姐姐,你有身孕了。”赵珩轻声说。
林晚怔住了。她穿越前是单身,穿越后一心搞基建,从未想过成家生子。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太不是时候。
她第一反应是看向门外——阿木站在那里,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
“阿木……”她轻唤。
阿木身体一颤,缓缓转身。他的眼神复杂得让林晚心疼:有震惊,有茫然,有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痛楚。
“我……”阿木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去打水。”
他转身就走,步子踉跄。
“阿木!”林晚急唤,但阿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医馆内气氛更加沉重。
林崇山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晚儿,这孩子……是阿木的?”
林晚点头。那是一个月前的事,阿木护送她进彝山谈判,夜里遇雨,两人在山洞中避雨。许是气氛使然,许是长久以来的情愫终于冲破界限……事后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以为只是一次意外。
没想到竟有了孩子。
“你打算怎么办?”林实问得直接。
林晚看着屋顶的梁木,轻声道:“生下来。”
“可阿木他……”林朴担忧。
“那是他的事。”林晚语气平静,“孩子是我的选择,与他无关。”
这话说得决绝,但苏氏听出了女儿声音里的颤抖。她握住林晚的手:“晚儿,娘支持你。不管阿木怎么选,这孩子都是咱们林家的骨肉。”
林崇山长叹一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好好养着,其他的事,有爹在。”
家人陆续离开,只留赵珩还在。
少年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低着头,许久才说:“晚姐姐,阿木大哥他……是好人。”
“我知道。”
“那为什么……”
“因为他有他的责任。”林晚看向窗外,“阿木是彝族的猎手,他的家在彝山,他的族人在等他。而我是望安城的城主,我的责任在这里。我们……走不到一起。”
她说得平静,但赵珩听出了深深的无奈。
“可孩子……”
“孩子我会养大。”林晚转头看他,眼中有了笑意,“怎么,担心你晚姐姐养不起一个孩子?”
赵珩摇头:“我是怕……怕你太辛苦。”
“习惯了。”林晚淡淡道,“从流放路上活下来,建起这座城,哪一步不辛苦?多一个孩子,不过多一份责任罢了。”
她顿了顿,认真看着赵珩:“阿珩,你要记住——这世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我和阿木,或许注定有缘无分,但那段情是真的,这孩子也是真的。这就够了。”
赵珩似懂非懂地点头。
当夜,林晚坚持回了自己住处。苏氏要留下照顾,被她婉拒:“娘,您去照看冯统领吧,他伤得重。我这里没事。”
躺在床上,林晚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还是平坦的,没有任何感觉,却已经有了一个生命。她两世为人,第一次要做母亲,心中五味杂陈。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林晚闭上眼假寐。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进来,在床边站了很久。她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是阿木。
阿木没有点灯,就在黑暗中站着。许久,他蹲下身,握住林晚放在被子外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布满老茧,但此刻在微微发抖。
“林晚……”他声音低哑,“我……”
林晚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你想说什么?”
阿木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才说:“我回族里。”
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林晚强撑着平静:“什么时候走?”
“明天。”阿木的声音更哑了,“我舅舅还在等我回话。寨子里……也需要我。”
“好。”林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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