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从深山里回来时,带回了一样特别的东西。
不是猎物,不是草药,而是一支骨簪。
簪子是用某种兽骨磨成的,通体乳白,透着温润的光泽。簪头雕成简单的云纹,线条流畅,看得出花了心思。尾端还串了两颗小小的红色石子,像是玛瑙,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找到林晚时,她正在教豆子认新字。阿木站在旁边等了会儿,等豆子跑去玩了,才走上前。
“给你。”他把骨簪递过去。
林晚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真漂亮。你自己做的?”
阿木点头:“用鹿骨磨的。红石子是山里捡的,我们叫‘山心血’,很少见。”
“为什么送我?”林晚好奇。虽然阿木经常带东西回来,野果、草药、兽皮,但这么精巧的饰品还是第一次。
阿木沉默了一下,说:“你帮了我们族里很多。教我们种地,教我们防病,还让黑虎寨跟我们交易。”他顿了顿,“这支簪子……在我们族里,是送给重要的人的。”
林晚没多想,笑道:“谢谢,我很喜欢。”她把簪子随手插在发髻上,“好看吗?”
阿木看着她,眼神有些深:“好看。”
正好林实跑过来,看见簪子,嚷嚷起来:“哎哟,阿木你手艺不错啊!小妹,给我看看!”
林晚拔下来递给他。林实翻来覆去地看,又瞅瞅阿木,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古怪。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把簪子塞回林晚手里,一溜烟跑了。
林晚莫名其妙,重新把簪子戴好,继续去忙了。
她没看见,阿木站在原地看了她很久,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还有一丝失落。
因为林晚戴簪子的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戴一件普通首饰,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簪子在彝人文化里的特殊含义。
在彝人传统里,男子亲手磨制骨簪送给女子,是求爱的表示。如果女子接受并戴上,就表示答应。那两颗“山心血”石子,更是寓意“以心相赠”。
阿木知道林晚可能不懂这些。但他还是送了,带着一点微小的希望,希望她能懂,或者……至少能感觉到点什么。
可林晚没有。
她只是高兴地收下,高兴地戴上,然后就去忙别的事了。
阿木垂下眼睛,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林晚戴着骨簪吃饭,全家人都看见了。
苏氏多看了几眼,没说话。赵氏抱着孩子,小声对林坚说:“那簪子挺别致。”
林坚点头:“阿木手巧。”
林实欲言又止,被林朴在桌下踢了一脚,闭嘴了。
林崇山也注意到了,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吃饭的速度慢了些。
饭后,林晚去溪边洗碗,阿木也跟去了。
月色很好,溪水泛着银光。林晚挽起袖子蹲在石头上,阿木在旁边帮着递碗。
“阿木,”林晚忽然说,“过几天咱们要去盐泉,你紧张吗?”
“不紧张。”阿木说,“该做的准备都做了。”
“也是。”林晚甩甩手上的水,“对了,你送我这簪子,我很喜欢。不过以后别费这个心了,磨骨头多累啊,有那功夫多歇歇。”
阿木动作一顿:“你不喜欢?”
“喜欢啊,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林晚笑道,“咱们现在日子刚起步,得把精力放在正事上。等以后安定下来,你再给我做更好的!”
她说得坦荡,完全是朋友间的口吻。
阿木心里那点期待,慢慢沉了下去。他明白了,林晚真的只把他当朋友,当伙伴,当可以信赖的盟友。
仅此而已。
“好。”他低声说,“以后给你做更好的。”
洗好碗,两人往回走。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
走到门口,林晚回头笑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练兵呢。”
“嗯。”阿木看着她进屋,才转身回自己住的棚子。
这一夜,阿木没怎么睡。
他躺在草铺上,看着棚顶漏下的月光,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晚的场景。那时候他受伤被困,是林晚每天给他送水送饭,不嫌他脏不嫌他凶。后来伤好了,他本想离开,却不知怎么留了下来。
这一留,就是大半年。
他看着她带着一家人从无到有,建屋、开荒、种地、织布。看着她笑,看着她皱眉,看着她眼睛发亮地规划未来。
她聪明,但不是那种精明的聪明,是踏实的、有温度的聪明。她坚韧,但又不失温柔。她对家人好,对陌生人也好,甚至对那只总来讨食的狐狸也好。
这样的女子,他没见过。
在彝人寨子里,女子也能干,但大多沉默顺从。林晚不一样,她敢想敢做,有主见,有魄力。她教他汉字,学他彝语,尊重他的习俗,也指出他不对的地方。
她像山间的风,自由又温暖。
阿木翻了个身,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他是山里的彝人,她是汉人官家小姐——虽然流放了,但那种骨子里的东西还在。而且林晚心里装着大事,装着一整个“望安居”的未来,装着她家人的安危。她没心思,也没空去想儿女情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