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是大梁国边境最普通不过的小镇。
一条青石板主街,两旁是低矮的木屋瓦房,临街的铺面挂着手写的招牌:陈记杂货、王家豆腐、李二面摊……空气里混杂着炊烟、油脂、牲畜和泥土的气息。时近黄昏,街上行人稀疏,几个孩童追着一只瘦狗跑过,带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笑声。
林闲站在镇口的石牌坊下,看着那块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石碑——“清水镇,建于景和三年”。
景和三年,那是大梁国一百二十年前的年号。一百二十年,对修士而言不过是一次中等闭关的时间,对凡人来说,却已是四五代人的更迭。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与青云宗截然不同的气息。
没有灵气的波动,没有法术的痕迹,甚至没有刻意修行的氛围。这里的“势”很平缓,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起波澜,却蕴藏着另一种生命力。
【进入凡间区域:大梁国·清水镇】
【红尘初涉进度:0/100】
【环境检测:灵气浓度<0.01%,无修士活动迹象】
【当前身份:旅人林不语(化名)】
【系统提示:建议融入凡俗生活,观察“幸福指数”收集机制】
林不语,这是他在山路上为自己取的化名。
不言,不语,只看,只听,只做。
他整了整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在青云宗是低贱的象征,在这里却只是件普通的旧衣。包袱背在肩上,柴刀用布裹了别在腰间,看起来像个寻常的行脚人。
走进镇子,主街不长,走到底也不过一炷香时间。他选了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客栈——门口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但木板开裂,漆色剥落,显然有些年头了。
推门进去,一股陈旧木料和淡淡霉味扑面而来。柜台后坐着个打盹的老掌柜,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抬头:“客官……住店?”
“一间房,最便宜的。”林闲说。
老掌柜打量他一眼,也没多问:“通铺一晚十文,单间三十文。”
“通铺。”
老掌柜从抽屉里摸出一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丙三”:“后院左边第三间,自己找。被褥在柜子里,有热水自己烧,柴火在灶房边,一文钱一捆。”
林闲付了十文铜钱——这是他从青云宗带出来的最后一点凡间货币。灵石在凡人世界不能用,反而会引来麻烦。
通铺房比想象中干净。一间大屋,左右各一排木板床,中间是过道。此刻屋里空无一人,窗纸破了几处,用旧布胡乱补着。林闲选了靠窗的一张床,放下包袱,将被褥铺开。
被褥有股淡淡的潮味,但还算厚实。
他坐在床边,望向窗外。后院有棵老槐树,叶子已掉光了,枝干在暮色中如铁画银钩。更远处是镇民的屋顶,炊烟袅袅升起,在渐暗的天色中晕开一片暖黄。
这就是凡人的生活。
没有长生久世的追求,没有移山倒海的伟力,只有一日三餐,四季更迭,生老病死。
但不知为何,林闲觉得这里的空气,比青云宗更……真实。
**入夜,通铺房陆续住进了人。**
最先回来的是个货郎,五十来岁,背着一个大竹筐,满脸风霜。他一进屋就瘫倒在床上,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馍馍,就着水囊小口啃着。
接着是个年轻书生,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手里捧着本书,借着油灯的微光念念有词,不时叹气。
最后回来的是个猎户,三十来岁,身材精壮,肩上扛着只死兔子,一进门就把兔子扔在墙角,对货郎嚷嚷:“老张,今天运气不好,就打到这只小的,明天卖了一起喝酒!”
“喝酒喝酒,就知道喝酒。”货郎笑骂,“你那点钱留着娶媳妇吧。”
“娶什么媳妇,一个人多自在!”
三人显然熟识,互相打趣了几句,各自洗漱睡下。
林闲一直安静地坐在窗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货郎姓张,跑遍了附近三个县,卖些针线、头绳、小镜子之类的杂货,家里有个生病的妻子,每天赚的钱大半都买了药。
书生姓王,是镇上王秀才的儿子,考了三次乡试都没中,家里已无余财,只能来客栈租通铺,白天去镇上私塾帮工,晚上苦读。
猎户姓赵,父母早亡,无妻无子,靠打猎为生,偶尔接些搬运的活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三个最普通的凡人,三种最平凡的人生。
林闲闭上眼睛,听势全开。
他能“听”见货郎因常年奔波而酸痛的筋骨,书生因焦虑而紊乱的心跳,猎户因疲惫而深沉的呼吸。
也能“听”见更深层的“势”——货郎对妻子的牵挂如一根细线,连接着镇子另一头的某个小院;书生对功名的渴望如一团微弱的火苗,在寒夜中摇曳;猎户对自由的满足如一片厚实的土壤,稳稳托着他的人生。
这些“势”很微弱,很平凡,但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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