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藏书楼底层冷得像冰窖,林寅裹紧棉袄,对着冻僵的手指呵气。火盆里的柴早就烧完了,最后一点余温在寒气中迅速消散。
他跺跺脚,决定出去找点柴。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风雪立刻灌进来。外面的雪积了半尺厚,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远处主峰的轮廓模糊不清,演武场、丹房、弟子居所都成了雪堆里的几何形状,寂静无声。
林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山那片小树林——周小豆说过,那里有枯枝。
雪地上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走到树林边缘时,他忽然停下。
树林深处,有个人影。
那人盘膝坐在雪地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道袍,头上、肩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像尊雪雕。但他身周三尺内,雪片不落,空气仿佛凝固了。
是扫地老道。
林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老道不是在修炼——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修炼。他双眼微阖,呼吸悠长,双手自然垂放在膝上,掌心向天。那种状态,更像是……睡着了?
但又没完全睡。
林寅能感觉到,老道和周围的环境有一种奇妙的共鸣。风绕过他,雪避开他,连光线落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柔和。
他想起《黄帝内经》里的一句话:“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
眼前的老道,就有点这个意思。
林寅不敢打扰,就在旁边找了块石头,拂去积雪坐下。
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雪渐渐小了,风也停了。阳光从云层缝隙里漏下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细碎的晶光。
老道终于睁开眼。
“来了?”他头也不回地问。
“嗯。”林寅说,“来找柴。”
“柴在林子里,不在我这儿。”老道拍拍身上的雪,站起身,动作轻缓得没惊动一片雪花。
林寅看着他:“前辈,您刚才那是……”
“发呆。”老道说,“年纪大了,就爱发呆。”
又是“发呆”。
林寅想起长寿村的传统,想起周小豆突破时的状态,想起系统里的“无为状态”。
“发呆……也是一种修行?”他问。
“什么不是修行?”老道反问,慢悠悠地往树林里走,“你吃饭是修行,睡觉是修行,走路是修行。发呆,怎么就不是修行了?”
他在一棵枯树下停住,伸手掰下一根枯枝,咔嚓一声,清脆响亮。
“你看这树枝。”老道把枯枝递给林寅,“活着的时候,它拼命往上长,抢阳光,抢水分,跟别的树枝争。死了,就安安静静躺在这里,等着被人捡去烧火。”
林寅接过枯枝。
“它争了一辈子,最后有什么用?”老道继续往前走,“该枯还是枯,该烧还是烧。不如一开始就想明白:长多高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是一根树枝。”
这话有点玄。
但林寅听懂了。
“所以,”他跟上老道的脚步,“不该争的时候不争,该枯的时候安安静静地枯?”
“对咯。”老道笑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扫地扫地。该你上场的时候,好好上。不该你上场的时候,好好看。这不就是道吗?”
两人走到林子深处,老道指了指一棵倾倒的老树:“这棵树够你烧一个月了。”
林寅看着那棵树。树干粗壮,树皮斑驳,显然活了很久。倒下的姿势很自然,像是累了,想躺下休息。
“它怎么倒的?”他问。
“自己倒的。”老道说,“有一天晚上,风也不大,雨也不大,它就那么自己倒了。我亲眼看见的。”
“为什么?”
“谁知道呢。”老道摸摸树干,“也许是活够了,想换个姿势。也许是根烂了,撑不住了。也许是……它觉得,躺下比站着舒服。”
林寅沉默。
老道拍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砍柴就砍柴,烧火就烧火。想太多,柴都砍不好。”
说完,他背着手,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
林寅看着那棵倒下的树,又看了看手里的斧头——是周小豆从灵植园借来的,凡铁打造,钝得很。
他开始砍柴。
一下,两下,三下……
斧头砍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木屑飞溅,雪地上落下一层细碎的金黄。
砍到第十下时,系统弹出提示:
【进入‘重复劳作’状态】
【身体协调度提升】
【精神专注度提升】
【触发‘天人交感’前兆】
林寅愣了愣,继续砍。
咚、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很有节奏。他渐渐忘了自己在砍柴,只是跟着那个节奏,一下,又一下。
汗水从额头滑落,浸湿了衣领。手臂开始发酸,虎口震得发麻。
但他没停。
反而越来越投入。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棵树,这把斧头,和这个重复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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